漢江上,高伯逸站在王琳座艦的頂層,眺望對岸樊城的城防,隱隱約約能看到城頭的旗幟上寫著偌大的一個“周”字。
而離得如此之近,周軍都沒有反應,大概是對王琳水軍的壓力有些習以為常了。
或者叫麻木不仁了。
“兄長,周軍守將是誰?竟然如此沉得住氣?”
高伯逸有些好奇的問道。
昨日兩人談了“條件”,今日王琳就邀約高伯逸漢江上一游。只不過,卻并未提及遷徙淮南的事情。
只是說請高伯逸看一場“好戲”。
“他們左右不過是等死而已,大概也是真的不在乎了吧。”
周軍在荊襄并非一點領地也沒有,而是沿著漢水北岸,有一條狹窄的走廊。一直走便能進入“漢中走廊”。
這塊地方,基本上已經被周軍“放棄治療”,只不過王琳也沒有去找他們的麻煩,所以形成了目前詭異的局面。
至于王琳為什么要留著這塊“飛地”不動,大概只能用“養寇自重”四個字來概括了。
讓周軍在荊襄有一定的存在感,有利于王琳對北齊保持心理上的優勢。換言之,周軍離襄陽越近,北齊朝廷就越是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自己。
王琳就是這樣考慮的。
雖然他跟高伯逸都是親熱的賢弟大哥的叫著,但沒有一個人是“傻白甜”。說白了,沒有利益的存在,感情也就無法維持。正因為有了共同的利益,所以才可以坐下來談談感情。
二者是辯證的,不可分割的。
“周國勢大,為兄我一直感覺周軍占據樊城很礙眼,卻又不敢輕易得罪。如今賢弟在這里,為兄肯定不能當縮頭烏龜。”
王琳豪氣萬千的說道。
他身邊的陸納會意,走過來拱手問道:“主公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千帆齊發渡江,今日,我便要在樊城的縣衙里與高都督吃酒,莫要讓我臉上無光。”
王琳肅然說道,這話已經是說得很重了。
今天誰不奮勇殺敵,那就是不給我王琳面子。既然面子都不給,那以后在這里也不要混了!
高伯逸心中一緊,王琳這是要打樊城,看來,他已經有了決斷了啊!
王琳有了決斷是好事,然而,真正的好事,定然是多磨的。關于遷徙淮南的很多細節,只怕是要破費些周折。
高伯逸不動聲色的看著江面上的景色,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陸陸續續出現一支規模極為龐大的水軍!
“賢弟今日就在樓船上觀戰,我先去布置一下,先失陪一下。”
王琳拱手告辭,直接下了樓,不見蹤影。
他未必是真的去指揮水軍登陸到對岸去攻打樊城,不過給高伯逸一個“明確的答復”,卻是確定無疑的。
“果然啊,一個人成不了大事,只有靠手下的兄弟,才能成就你。”
高伯逸望著千帆競流的江面,喃喃自語的說道。
王琳麾下的兄弟,成就了他,讓他在歷史的舞臺上,揮灑自如,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印記。而這些人,也制約著王琳,讓他無法隨心所欲。
他必須要照顧到手下人的情緒。
高伯逸感覺到這艘王琳軍的旗艦,也一直朝著漢江對岸的樊城而去。
“砰!”
一聲巨響,高伯逸看到船頭的碩大床弩,朝著樊城城頭射去一支又粗又長的弩箭。這支箭準頭極好,直接插到了樊城城頭的瓦當上,弄出了一個大窟窿!
威力居然恐怖如斯!
高伯逸內心震驚不已。
其實,對付周國,王琳麾下的隊伍,未必能有四兩撥千斤的作用。收服他們,只是為了神策軍的側翼安全,以及無須擔憂王琳因為各種原因,在荊襄搞事情。
這會讓高伯逸能夠集中所有力量,對付宇文邕這一支人馬,務求全殲。
然而,王琳到了淮南之后,高伯逸其實對這一支人馬還是有所期待的,正如現在看到的一樣。南陳對北齊在水軍上本來是有著壓倒性的優勢,而且淮南那邊的鎮兵,也十分不堪戰。
這一波,正好去換換血。未來若是發動滅陳之戰,還要仰仗熟悉水戰的王琳。
樊城的城墻并不高大,而且是土墻,沒有磚石結構。從戰船上射出的床弩弩箭,好多都扎在城墻上,更有一些已經拋射進了城。
城頭上,已經看不到一個周軍士卒,他們被王琳大軍兇猛的弩箭攻勢嚇得不敢冒頭,要反擊,弓箭的射程也遠遠不夠。
當初王琳將樊城留著不大,本身不是因為不能打,現在全軍出擊,猶如猛虎搏兔,場面幾乎是一邊倒!
高伯逸都不忍心看下去,這簡直是一場大人打嬰兒的戰斗,除了王琳軍船上的床弩壓制外,其余的完全沒有可以參考的地方。
不一會,高伯逸聽到歡呼的聲音,就來自現在自己所在的旗艦。他定睛一看,原來不知何時,樊城有一面的城門已經被撞開,王琳軍的士卒高喊著從城門外沖殺進去,頓時城內烽煙四起!
船慢慢的靠上岸邊,由于吃水有點深,在離岸邊還有十多米的地方停住不動了。高伯逸已經看到樊城的城頭上,王琳軍已經換上了自己的旗幟。
果然,這一仗沒有任何懸念。
噔噔噔噔,高伯逸聽到上樓梯的聲音。他轉過身來,王琳已經來到他在的這一層,笑瞇瞇的看著自己,拱手說道:“賢弟,樊城已經在我們手里了,今天,就在樊城里吃飯喝酒。請隨我來。”
談判的時候,高伯逸可以掌握主動。但是現在是王琳指揮自己麾下的士卒攻城,而且已經完成,準備“驗收”。
高伯逸就完全說不上話了。
他又指揮不動對方麾下的一兵一卒,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兩人在陸納的陪同下坐上小船靠了岸,還沒走到城門口,就看著王琳軍的士卒,押著幾十個周軍俘虜走了過來,全都是趾高氣昂的模樣。
而那些俘虜,則一個個如喪考妣,等待著發落。
“主公,今日城破后這些人居然還敢抵抗,若不是主公說不得濫殺,我早就一刀將他們剁了!”
潘忠得意洋洋的走到王琳跟前,拱手行禮后繼續說道:“主公,要不要宰了這些人?”
殺俘不祥,但,也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這些人里面,誰是頭目,讓他們指認一下。將里面的將佐了,其余的放走,讓他們替我給宇文邕帶個話,就說樊城我收下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