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伽羅大概有一年多沒有見過高伯逸了,一年的時間似乎并不長,但對她來說,就好像過了許多年一樣。看著這張朝思暮想,讓自己愛恨交織的臉,獨孤伽羅竟然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會落到今日的地步,唉!”
獨孤伽羅長嘆一聲,她從身后摸出那把防身的短刀,慢慢的靠近高伯逸的喉嚨,最后在對方喉結處停了下來。
“我先殺你,再自盡。反正你兒子女兒那么多了,也不會絕后是不是?”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那把刀定在半空,卻一直沒有再移動過。
很久之后,她才將刀放在床上,長嘆一聲,臉上寫滿了惆悵。
“罷了,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也怨不得你。既然你來了,明日我就走吧。”
獨孤伽羅看著高伯逸的臉,面部慢慢變得柔和。
“剛才那一刀要是刺進去了,整個齊國,乃至天下,都會因為你而天翻地覆。”
躺在床上“睡著了”的高伯逸,忽然睜開眼睛,看著獨孤伽羅,眼神里滿是戲謔。
獨孤伽羅大窘,她只是嘴上說說罷了,哪里真會拿刀捅高伯逸的喉嚨。不說別的,虎毒還不食子呢,高伯逸要是死了,高承廣怎么辦?
她的女兒高麗華才一歲多,父母雙亡之下,只怕活不過三天。
獨孤伽羅又不是傻子,真要這一刀下去,高伯逸死了,整個齊國非得亂套不可,到時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來襄陽,跟王琳談判是次要的,其實我完全可以不來襄陽城。你跟我一起回鄴城吧。”高伯逸輕輕抓住獨孤伽羅的手,對方輕輕的掙扎了一下,最后還是放棄了掙扎。
“我不想去,哪里也不想去,這里挺好的。”
獨孤伽羅雖然沒把手從高伯逸的手里抽出來,但還是平靜的搖了搖頭,心意甚為堅決。
當然,這也在高伯逸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這襄陽城,以后住著未必安全,王琳要走了。”高伯逸看著獨孤伽羅的眼睛,沉聲說道。
他的表情和神態,讓獨孤伽羅想起了當初在長安的時候,那個睿智沉穩又充滿迷人魅力的高伯逸。
整個人都一陣陣的恍惚。
片刻之后,她不好意思的把手從高伯逸的手里抽出來,雙手平放腿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所以你這次來,就是勸服王琳去淮南的?”
她在襄陽城里,時常可以聽到各種消息,多半都是跟王琳軍遷徙到淮南有關。王琳的夫人蔡氏,還跟獨孤伽羅說過,以后到了鄴城以后,要多多關照什么的。
“是,也不是。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了,三言兩語也難以盡述。”
高伯逸疲憊的擺擺手道。
“剛才你醉酒,都是裝出來的?”
獨孤伽羅有些明白了,以高伯逸這個人的警惕心,斷然不會在孤身入他人城池的時候還醉酒不醒。
如果他真這么慫,墳頭草估計都五丈高了。
“都是做給王琳手下看的,那種場合,怎么可能談成事情。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想法,如果王琳同意,他麾下的某人不同意,在酒桌上鬧起來,豈不尷尬?”
果然,這就是高伯逸啊!
獨孤伽羅暗自感慨,哪怕一年多沒見,這個人跟從前的作風還是一樣的。
機敏而深沉,胸有韜略。
獨孤伽羅忽然長嘆一聲,很多事情,看上去充滿了偶然,實際上則是必然。自己遇到高伯逸,就像是遇到克星一樣,被對方染指根本無法避免。
唯一的意外只是懷孕生子而已。
“四娘子太過單純,不適合身居高位。李氏的皇后之位無可動搖,她幾乎為我付出一切,無怨無悔。不過東宮,西宮,任由你挑選。
你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順么?那我就把你扶正。”
高伯逸目光灼灼的看著獨孤伽羅,那眼神要把人融化。獨孤伽羅一時間都感覺自己呼吸困難,身子軟得嚇人。
“我…不適合。現在已經傷害了這么多人,還是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了。你就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在襄陽城里,承廣也好,麗華也好,他們都可以跟在你身邊,婚事任由你安排。
不要逼我了好么?”
獨孤伽羅胸口一起一伏,好不容易才穩定心神,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實際上,高伯逸說的那些,她雖然未必真的會去爭什么,但心中還是很受用。
“那些…可以以后再說,這次跟我一起回去好么。”
高伯逸攬住獨孤伽羅的細腰,吻著她的臉問道。
“不行的…真的不行。我不能和你一起回鄴城。”獨孤伽羅輕聲呢喃道,卻是將高伯逸緊緊抱住。
一起回去不行,但是一親芳澤卻是可以的。
獨孤伽羅心中深藏的思念被高伯逸點燃了,熱烈的回應著讓自己又愛又恨的那個男人。
什么道德,什么矜持,什么羞赧,見鬼去吧。
我是女人!我只是個女人啊!
獨孤伽羅在心中瘋狂吶喊著,仿佛宣泄著這幾年來壓在身上的憋屈與悔恨。
一夜風吹雨打,當獨孤伽羅醒來的時候,高伯逸已經起床,看著旁邊小床上睡著了的女兒,露出一陣陣的傻笑。
“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啊,對哦,好像現在還沒有棉襖,不過也快了吧。”
高伯逸喃喃自語的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想起昨夜的瘋狂,獨孤伽羅面色微紅。她飛速穿好衣服,走到高伯逸身邊問道:“現在是要去見王琳么?蔡夫人跟我說了娃娃親,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她家的六子將來會娶麗華。”
女人就是這樣,哪怕嘴上說不要,說恨你,其實心里還是向著你的。有時候不自覺都會為你做一些事情。
高伯逸攬住獨孤伽羅瘦弱的肩膀說道:“我高某人,還沒有到需要女人為我遮風擋雨的地步。娃娃親的事情,將來隨遇而安吧,放心,我自有定策。”
既然已經有腹稿了,那就…無所謂了吧。
獨孤伽羅松了口氣說道:“如此也好。今日你還回來么?”
“盡量吧…應該會回來吧。”
高伯逸有些不確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