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演”完成之后,高伯逸一人獨自來到滏水河邊,剛才的一幕幕在自己腦海里晃過。xln
對岸的軍隊是怎么過河的。
過河之后是怎么一步步走入陷阱的。
那支精銳是怎么將過河的軍隊后路斷掉的。
這些片段在腦海里形成一條完整的線,高伯逸細細揣摩著,發現這里有一個致命的破綻!
“只能用一次啊!”
他失望的搖了搖頭。
當初段韶在江南攻城略地的時候,實際上對這種“格柵”戰術并不陌生。他只是沒料到自己會用這么一手而已。
估計第一戰會吃個悶虧。
但是,段韶并不是傻子,他不僅不傻,反而是六鎮鮮卑中擁有眼界與實戰經驗的人!當你第二戰用這一招的時候,那就不好使了。
所以第二戰才是決戰,才是打消段韶從滏水河進軍鄴城念頭的關鍵之戰。
用什么好?
高伯逸看著滾滾如開水的滏水河,腦子里忽然出現一個奇怪的念頭。
這到底是不是宿命呢?
崎嶇的山道,兩邊高聳的群山,都無形中減慢了行軍的速度,增加了行軍的難度。段韶派出幾十路游騎,半個時辰去探路一次,在前面打前站。、域名、
反饋回來的消息,都是平安無事。種種跡象表明,鄴城那邊,沒有在漫長的山路上伏擊自己的打算,這也很合乎軍事常理。
很多人都認為伏擊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敵軍會傻乎乎的走到你的伏擊圈里面任你揉捏!而實際上,且不提伏擊會不會被反殺,要談成功率的話,里面有個最不能忽視的因素,那就是情報!
埋伏的時間,不能太長,太長的話,自己這邊也是需要補給的。沒有軍糧和輜重的支持,可以說伏擊的軍隊,最多能維持三天!
這還是往長了說。
而晉陽大軍出發的時間,高伯逸是無從知曉的,只有等出兵的那一刻,才能通過晉陽城內的飛鴿傳書知道消息。
鴿子之所以會認識路,是因為之前在某地養過,帶到另外一個地方后才能返回。這批探子,都是一年前潛伏在晉陽的。
高伯逸從來沒有指望過這些人能準確的告知段韶的出兵時間。
而在山道上埋伏,風險極大,又不好停留,至于想把六鎮鮮卑全部殲滅的想法,至少在這里是無法實現的。
高伯逸沒有打算在這里動手,段韶亦是沒有想過對方會打這種糊涂仗,雙方似乎有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在里面。
“大都督,末將在前面遇到幾個神策軍的斥候,射死了一個,其他的都跑了。只怕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在路上了。”
段韶正在馬上思考戰術的時候,前鋒主將莫多婁敬顯前來稟告,與神策軍斥候接觸,大軍行蹤已經暴露。
“我們這邊死了幾個?”
斥候見面那就是生死廝殺,比大軍對陣還殘酷。莫多婁敬顯不好意思道:“死了五個,神策軍斥候確實精銳,這次他們還吃了人少的虧。”
果然不好惹么?
段韶心中一沉。
斥候是大軍的精銳,往往由最干練的老兵擔當,不僅要求騎術好,而且對箭術也有很高的要求。由此可見,神策軍絕非魚腩,要是想著一戰就打垮對方,攻占鄴城,那也太看不起高伯逸了。
“繼續探路,遇到適合埋伏的地段,都要搜一搜。”
段韶有些心煩的擺擺手,將莫多婁敬顯打發走了。
“應該是滏水河吧。”
騎在馬背上的段韶喃喃自語道。
說是英雄所見略同也好,說是相信宿命也好,滏水河這個地方,都會讓段韶脆弱的神經忍不住緊繃。
為什么他會很在意這個地方呢?
因為就在幾十年前,他剛剛作為高歡連襟家的小將出馬的時候,在這里,曾經跟爾朱兆率領的晉陽大軍激戰,并且一戰定乾坤!
現在想起來,還像是昨天一樣。
而時至今日,從晉陽而來的人,卻變成了他自己!在鄴城以逸待勞的人,同樣也是姓高,同樣也是精于謀略,手段厲害。
就連好色這一點,都似乎跟當初的高歡一模一樣!
這讓段韶感覺命運在輪回,讓他心中很不舒服。
“大都督看起來似乎有些悶悶不樂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段韶回過頭一看,居然是賀拔仁。
這廝本來的位置應該是殿后的,不知為何,他居然跑到中軍來了。段韶不動聲色問道:“賀拔將軍怎么不在本部人馬當中,跑中軍何事?”
這話隱隱有責備的意思。
“路走了一半,什么鬼影子也沒見著,我琢磨著,高伯逸這小兔崽子,應該已經在滏水河南岸列陣了吧。”
大家都不是傻子,晉陽到鄴城就兩條路,一個是小路直達,走滏水陘,出口就是滏水河。
另外一條路稍微好走一點,南下到長治盆地上黨郡,盆地的出口就是晉城!
作為軍力弱的一方,很明顯高伯逸需要守好自己的老巢,所以對方在滏水河沿岸布置重兵準備決戰,這是唯一的選擇,沒有什么懸念,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來。
這種戰斗,歷史上發生過多次,鄴城最開始,也是魏國為了防備西北面的敵人包括秦趙在內所設立的軍事要塞。戰國初年,曾經派遣名臣西門豹治理鄴城,并取得豐碩果實。
此后鄴城才逐漸變成一個經濟中心發展起來的。
“可不就是滏水河么!”
段韶長嘆一聲道:“當年你和我一起,都跟隨著神武皇帝,在滏水河變痛擊爾朱兆。”
那時候,段韶初出茅廬,乃是高歡親兵隊里面的小將。而賀拔仁更慘,連掌管一軍的都督都不是,天知道他那時候擔任什么官職,估計段韶都不太記得了。
總之是名不見經傳就是了。
沒想到多年后大浪淘沙,他們都已經身居高位,成為令人無法忽視的重量級大佬。現在要做的事情,從實質上說,卻是以推翻高歡族人的統治為己任。
雖然段韶沒有說,但是他心里明白,賀拔仁心里也明白,鄴城里大大小小的權貴和官員們更是明白。
高氏皇族的時代,似乎就這樣過去了,馬上滏水河岸邊的這一仗,或許會決定接下來誰會是王者!
是段韶呢?還是疾風暴雨般崛起的高伯逸?
“是啊,幾十年過去,走了一大圈,我們又要回到那里了。”
賀拔仁感慨的說道,此刻的心情,跟段韶是一樣的。
他在害怕宿命,一如段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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