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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不夜城(上)

  高洋所乘坐的馬車開始移動了,離開了泰安,一路向南去任城,留下了無數的遐想和傳說。

  馬車那寬厚的幕簾之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此番東巡泰山,此番封禪“失敗”,此番一病不起,都成為了齊國某個圈子里所津津樂道,又忐忑不安的話題。

  而此時此刻,高伯逸身邊跟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廝,穿著普通神策軍士卒的軍服,胸前還掛著一個老鼠的徽章。

  他戴著頭盔,低著頭,乍一看,就會自動把此人從高伯逸身邊略過。

  這位就是高洋,一向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先生,前面就是瑕丘了。”

  高伯逸不敢跟高洋行禮,只是平靜的詢問。

  “瑕丘”作為一縣的名稱,始于戰國末期,延續至北宋大觀年間,其間共1366年,可謂是歷史悠久。瑕丘縣大概在濟寧市兗州區范圍。

  在北齊時,瑕丘為兗州州治所,離任城很近。

  不過隨著東河泊司的總部設在任城,瑕丘與任城有一體化的趨勢,人員流動日益頻繁。

  果不其然,大軍離瑕丘還有二十里地,就看到泗水的支流洙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船,而瑕丘就在河對岸。

  本來,高洋這一路是可以坐船沿著汶水直接去任城的,不過高洋為了“高調”一點,所以特意讓大軍沿著河道走,順便考察一下東河泊司的職能是否還有欠缺。

  路上,大大小小的商隊,可謂是刷新了高洋的三觀。

  兩淮的海鹽,首先是到了徐州彭城,隨后北上中轉到任城,然后再運到齊州歷城的濟河,再轉到黃河。商路盤活以后,以鹽為貨幣,進行交易,從揚州而來的商人,從幽州而來的商人,在任城這個地方囤貨,取貨,交易。

  這樣做有個好處,就是你買什么東西,都能買得到,運得走,不會跑冤枉路。而黃河泛濫的時候,周邊也只有任城地勢最高不會被水淹,所以后來被人叫做“濟寧”。

  聽高伯逸講解了這些優勢之后,高洋也是若有所思。很久之后,他才嘆息道:“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興。

  晉陽是因為與西域的交易而富裕。后來這些西域的商人又輾轉去了鄴城,鄴城也因此而繁榮起來。

  錢這種東西,果然是要動起來才有用。”

  高洋機敏非常,不懂經濟只是因為見識還不夠。當他了解到東河泊司的運作方式以后,瞬間就明了高伯逸的高明手段。

  選一個好的點,把餅子做大。這樣后來人就會繼續的把餅子做得更大,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之后,會形成可怕的吸附效應。

  如果雞稍微肥一點就為了點蒼頭小利而宰了,那么,最后只會剩下一地雞毛。

  “讓大軍扎營,你我二人過洙水,到對岸的瑕丘去看看。”

  高洋不動聲色的說道。

  嗯?不是去任城么?去瑕丘做什么?

  高伯逸感覺很奇怪,不過高洋胡作非為,也從來不會跟誰打招呼的。

  “陛下,那微臣去換一件衣服,而且陛下這身軍服,似乎也有些不妥。”

  高洋這身丘八打扮,低調倒是低調。只不過,低調與高調,要看你在什么地方浪。軍營里都是穿軍服的,你在這里穿士卒軍服,自然是低調。

  然而若是穿著軍服去縣城里晃悠,那就是絕對的高調了,弄不好被人認為是逃兵被抓起來!

  等兩人換好衣服過了河,正好是吃飯時間了。

  “九合,你看那邊有個烤胡餅的攤子,人還挺多的呢。”

  烤胡餅?

  高伯逸在心里盤算著,按說這里不該出現類似的小吃。

  為什么呢,因為這不僅僅是胡餅,還是用爐子的內壁烘烤的胡餅,這種爐子叫胡餅爐,極少在山東地區出現,倒是晉陽那里頗多。

  這種餅子的制作方式,跟高伯逸那個時空的做法,已經沒有多大的區別,在這個時代,算是很先進也很受歡迎的種類了。餅里面還有夾層,可甜可咸,可葷可素。

  《齊民要術》里面稱之為“髓餅”。

  “這老漢是個老丘八,你看他虎口老繭。”

  高洋壓低聲音在高伯逸耳邊說道,兩人乖乖的排著隊在后面等著。

  “朕…我小時后在晉陽,就經常吃這種胡餅,那爐子夠大,剛剛出來的時候還燙手。”

  他的聲音有點大,被前面的一個人聽到了只字片語。前面那位壯漢回過頭對高洋說道:“那你可有口福了,這位啊,以前是在晉陽皇宮里給皇帝做餅的。大伙都是沖著名頭來了。

  不過這老頭的餅確實好吃,我一天不吃就身上不舒坦。”

  高洋對視了一眼,尼瑪,今天真是X了狗!

  這李鬼在此處行騙,遇到懂行的人了。

  “吃個餅都能遇到撞騙的人,我今日非得讓他現行不可。”

  高洋摩拳擦掌,興奮的說道。晉陽皇宮里每個做菜的,都在薛豐洛手下混過,而那些人,最后也都跟著一起到了鄴城。

  至于晉陽的皇宮嘛,高洋今年都沒去過,上次去的時候,根本就沒什么善于做這種胡餅的人!

  老頭生意很好,一會兒餅子就賣完了,高伯逸和高洋一直暗暗的在一旁吃著胡餅,不得不說,外酥內軟,入口即化,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高洋決定等會將這老頭小懲大誡一番就算了。

  等老頭拉著二輪車,將皮帶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時候,高伯逸伸手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老伯是晉陽人啊,聽說以前是在宮里做餅的?我家老爺正好缺個廚子,您老有興趣么?”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唉喲,我哪里是什么宮里的廚子啊,我就是個晉陽的軍戶,田被賀拔家收走了,撥給我三十畝荒地,我哪里能種,只能逃到外鄉混口飯吃。

  兩位是貴人,可千萬別抓我回去。老漢手藝要是還入法眼,去貴府做事也是無妨。”

  那老頭謙卑的說道。

  這里頭有故事啊!

  高洋和高伯逸對視了一眼,沉聲問道:“晉陽那邊出了什么事,你細細道來,若是能幫上忙,我也不介意搭把手。”

  “朝廷頒布了什么公蟹錢,公蟹田,可把我們軍戶們害慘了。以前那些勛貴們吃拿卡要,還得悠著點。現在他們是明目張膽啊!

  好多軍戶都逃了,不敢去鄴城,聽說任城這邊好生活,好多都跑這來了,還有不怕死,跑揚州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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