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醫官,病人現在已經…唉,辛苦各位了。這一趟來歷城不容易,在下定會招待好各位,不會讓各位空跑一趟的。”
歷城縣衙的大堂內,李祖升客氣的說道。
這里坐了十幾個遠道而來的醫官,都是為了“某位病人”而來的。稍微機靈點的都知道,那一位,只可能是皇帝高洋!
只不過,這話心里明白就行了,說出來,那是有性命之憂的。
“來,我敬各位一杯。”
李祖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到各人桌案前的菜都沒動過,他指著自己桌上的菜說道:“都吃飯啊,難得的佳肴,李某平日里也是吃不到的。”
聽他這么一說,那些醫官們才開始吃菜,氣氛漸漸活躍起來。
酒宴完畢,李祖升將很多裝著“小黃魚”的錢袋一個個交到這些醫官們手里,有說有笑的送這些人出了縣衙,這才松了口氣。
高伯逸交代的事情,總算是做完了,離“那個位置”的距離,似乎又進了一步。
“來人啊,把姑爺叫來。然后再派個人去顏家問一下,上次的事情,他想好沒有。”
李祖升對貼身下仆說道。
“喏,奴這就去辦。”
“嗯,速去速回。”
李祖升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這個顏之推若是此番還敢拒絕自己,定要讓他好看!
正在這時,高伯逸居然帶著個人來到了縣衙門前,那個人正是顏之推!
“岳父大人,小婿今日準備返回泰安了,離得太久,恐生變故。”
見高伯逸說話根本不避諱顏之推,李祖升點點頭道:“那你現在就去吧,沐檀那邊我會跟她說的,大丈夫事業為重。”
說完,他拉著顏之推的雙手說道:“我這個女婿啊,毛糙得很。以后還要依靠公臺你多多提點才是。”
他的態度很是和藹,跟剛才的冷面相比,簡直是變臉比翻書還要快。
顏之推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拱手行禮,遮住面頰,閉口不言。
“好了,你們去吧,路上小心。”
“岳父大人也多保重,您遲早要回鄴城的。”
高伯逸一語雙關的說道,估計就李祖升聽得明白,顏之推都是云里霧里的。
“哈哈,老夫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快去吧,耽誤了陛下的事情,小心你人頭不保。”
李祖升同樣是話中有話,高伯逸慎重的點點頭,雙手抱拳行禮,大步而去。
鄴南城北門的簽押房里,高長恭手里拿著的是婁太后寫給他的親筆信,身邊是老神在在,垂手而立的楊約,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么說,陛下沒回來,是太后先回來了?”
高長恭沉聲問道。
“確實如此,太后現在在枋頭城,不打算回鄴城了,讓將軍護送她去潞城(潞州)。至于到了潞城以后如何,那不是奴可以揣測的。”
楊約淡然說道,態度既不傲慢,也不討好,中正平和,恰到好處。
如果送太后,那么,鄴南城的城防怎么辦?
現在皇帝不在鄴城,萬一有人兵變…后果不堪設想。去送婁昭君到潞州,離鄴城也不算近,來回至少好十天,畢竟,太后是不可能趕路的,怎么可能走得快。
那么,到底是送還是不送呢?
一下子,高長恭陷入矛盾里拔不出來。
太后本來就不喜歡自己,因為自己跟高伯逸走得近,而太后婁昭君最不喜歡,也最為忌憚的,就是高伯逸。
思前想后,高長恭覺得還是不能離開鄴城!
畢竟,高洋臨走前,讓他負責鄴南城最重要的北門城防,在對方回鄴城之前,都不會輪換,這已經是極大的信任了。
自己若是送太后去了,必定會辜負高洋的信任。揣摩了一下,高長恭覺得這次送太后并沒有什么好處。
不過還是問一下比較好。
“呃,我能不能問問,太后是怎么會想到讓在下護送呢?”
“是斛律世達將軍推薦的,斛律將軍要去鄴城郊外的神策軍大營點卯,軍令在身不方便護送。”
楊約淡淡的說道,語氣穩如老狗。
高長恭滿臉古怪。
尼瑪的,斛律世達身上的軍令是軍令,我身上的軍令就不是軍令了?這分明是斛律世達不想站隊婁昭君,然后甩鍋!
高長恭吃過那么多虧,現在對這么彎彎繞繞的也看得明白了。他想了想說道:“鄴城到潞城的官道,歷年來都有維護,沒什么盜匪。
要不這樣,我哥河間王(高孝琬)乃是太后嫡孫,讓他護送更是妥當。我分五百人護送太后,讓我哥領軍,這樣太后那邊說得過去,陛下那邊也好交代。
畢竟,在下也是軍令在身,離不得鄴城。”
高長恭給楊約拱手說道,姿態放得很低。
誰讓這個八九歲孩子在太后面前極為受寵,又八面玲瓏呢?
“如此也好,那將軍去安排吧,奴就在這里等著。”
“應該的應該的,在下這就去辦。”
高長恭急匆匆的回府里找他大哥河間王高孝琬,沒想到被對方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高洋強奸過高孝琬的母親元仲華,所以對于高洋的軍令,高孝琬是不屑一顧的,他也懶得成全高長恭,反正這個燙手山芋又不是他的!
失望的回到簽押房,楊約依然如同石佛一般坐的好好的,桌案上的吃食和水,動都沒有動過。
“高將軍,河間王答應你了么?”
楊約平靜的問道。
高長恭搖了搖頭,不知道要怎么說才好,只得勉強答道:“河間王手里有公務,脫不開身。”
“如此,那在下只能回去如實稟告太后了。”楊約行了一禮之后,轉身便走。
這…高長恭露出苦笑,一時間竟然忘記送行。
“四哥!有這種好事,怎么不叫我!”
一個壯實的“孩子”匆匆忙忙的來到簽押房,頭上的頭盔都是歪的。
“延宗?”
高長恭一愣,此人正是他弟弟,被封為安德王不久的高延宗。
“兄長有公務在身,我沒有啊。難道兄長是太后的孫子,我就不是了?讓我去不是一樣么?楊長史,是不是這樣?”
高延宗看著楊約問道。這兩年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已經比之前長高了許多,也變壯了許多,此刻穿著皮甲,倒是有幾分將軍的模樣了。
“如此也好,那安德王隨在下一路去見太后吧。”
“四哥,告辭啦!”
高延宗摘下頭盔拿在手里,風一般的離開了。楊約也對高長恭微微行禮,跟上了高延宗的腳步。
“唉,兩姑之間難為婦吶。”
高長恭說了一句高伯逸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