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修一條山道,非常不易。在沒有水泥的情況下,修路常用的是青石板,運輸不易,采集不易,打磨不易。
所花費的錢財,乃是巨資。只有和平年代的富庶地區敢想,其他的,全靠國家集中力量來修建。
而高洋和高伯逸他們現在走的山路,只不過是一條人力踩出來的泥道而已。因為泰山樹多,水土流失情況并不嚴重,所以才沒有出現山道毀塌的情況。前一世高伯逸去武當山游玩的時候,有一條游客不常去的明代古道,也是跟這種差不多。
“陛下,前面有一個亂石灘,不如我們在這里歇歇腳吧。”
守在一旁的康虎兒,略有點尷尬的建議道。
現在是高伯逸背著高洋,其實這活應該由他來做的,只不過,皇帝讓大臣背著走,這不僅是一種信任,而且是一種榮耀。
他要是開口要替換高伯逸,那就是不會做人,后面會被對方恨上,怎么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那就歇歇吧。”
其實高洋被人背著,一顛一顛的并不是很舒服。
他找了塊亂石坐了下來,看了看在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峰,輕聲嘆了口氣。
“人生如同登山,你爬不上去,就注定只能在原地徘徊,甚至打道回府。朕,難道被人馱著也上不了山么?”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高洋心中如明鏡一般,他是走不完今天這條山道的。
眼前的亂石灘,是小溪干涸以后形成了。俗話說“有山即有水,山水不分家”,山下有湖,山間有溪流,這是非常常見的一種地貌。
這條亂石灘寬只怕不下幾十米,高洋若是意志不堅定,別說上山了,就是這條濕滑的亂石帶都過不去。
畢竟,這里只能自己走,背著人過去,就跟癡人說夢一般。
“陛下,微臣突然文思如泉涌,想到一首詩。”
高伯逸幽幽的說道。
“屁話,還不快點說!吊朕胃口!”
“暮色蒼茫看勁松,亂云飛渡仍從容。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
下闕沒有了。”
反正是抄來的,高伯逸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一點都沒有裝逼的快感。
“無限風光在險峰!”
高洋在心中反復咀嚼著這句話,面色數變。
祖珽是明白人,而且精通詩文,他想了半天想給高伯逸續上下半闕,結果想了很久,都感覺很不滿意,有狗尾續貂之嫌。
似乎這半闕詩就這樣了,意境到了,再也加不了一句話。
“九合的才華,似乎是被從軍埋沒了啊。”
高洋感慨了一句,不再說什么“無限風光在險峰”了。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對康虎兒說道:“去,給朕找一根趁手的樹枝來。朕今夜就是要看看,險峰到底有什么樣的無限風光。”
他似乎能感受到這首詩里面的豪情壯志。
“唉,這詩絕了,微臣接不了下闕。”
祖珽耷拉下腦袋,不得不承認,高伯逸這廝雖然平日里不喜歡舞文弄墨,但往往有時候會有驚艷表現。
很快,康虎兒回來了,遞給高洋一根拐杖模樣的樹枝,已經被削得很光滑,確實是比較貼心。
這人粗中有細吶,拍馬屁真是不動聲色。
高伯逸有些意外的看了康虎兒一眼。別看這廝五大三粗跟田子禮差不多,人家做事細心多了,當初可是被高洋“禁用”了少說五年是有的。
“走吧,若是不快一點,只怕天亮以后都到不了。”
高洋拿起拐杖就走,步伐堅定。
高伯逸覺得聽了那幾句詩,高洋似乎有點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樣。
亂石灘上的石頭非常光滑,而且,還有點濕。一個不注意,高洋居然摔了一跤,手掌都擦破了皮。
“朕沒事。要是今夜不能登上泰山,那朕不是白白摔了一跤么?”
高洋用目光喝退了打算過來扶他的康虎兒,一個人走在最前面,終于連走帶爬的走過了這片亂石灘。
當皇帝難,當明君更難。
此刻高伯逸總算有點體會高洋如履薄冰的那種感覺了。
有困難在眼前,不能放棄,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這個時候,慫了就不是男人!
過了石灘之后,高洋心情大好,回頭得意的對高伯逸說道:“九合,你看朕還是可以的嘛,這拐杖,朕不要了。”
說完將拐杖扔到一邊,步伐越來越輕快。
走了很久很久,一路走一路停,兩邊的奇險景致,因為光線不好,也無人注意。包括高洋在內,所有人都只有一個念頭。
快點到山頂吧,真的要扛不住了!
每個人都摔了跤,更不要說高洋,現在都已經破相了,眉毛上面磕破了一塊皮,臉上也有淤青,像是被人打過一樣。
“就快到了吧,陛下,末將看到前面有條陡峭的山道。”
康虎兒說了句“廢話”。
面前這條路,只能兩人并排走,而且坡度達到驚人的60°!可能還不止。
平日里喜歡開趴體的祖珽,瞬間的腳軟,一屁股坐到旁邊的大石頭上,氣喘吁吁。
這條路直接擊潰了他緊繃著的神經。正如抵抗了很久的守軍,遇到了敵軍突然而來的精銳援軍,再也支撐不住,兵敗如山倒。
高伯逸也是有點傻眼。這條路后世雖然是很少人走,不是正規旅游線路,但要說奇險,絕不至于像今天這般。
“九合,你說朕今日是上去還是回去?”
高洋喘著氣,意味深長的問道。
“如果一口氣上去,那就上去了。如果在這里歇著,那就沒辦法上去,只能回去了。”
登山就是不能原地歇著,越是等著越是覺得累,最后只能打道回府。
“九合言之有理,無限風光在險峰吶。”
高洋拉著高伯逸的手說道:“你先上,拉朕一把,今日朕一定要登頂!”
“敢不從命!”
高伯逸健步如飛,拉著高洋連拉帶拽,兩人一口氣爬上了山坡。
然后他們就看見有個一丈高的凸臺,似乎是一條近道。
“陛下,微臣和康將軍先上,我們走近路如何?”
高伯逸指著那個一丈高的凸臺問道。
高洋看了看另外一頭黝黑又延綿的山道,自然是明白望山跑死馬的道理。走這條路繞來繞去,還不如直接上凸臺。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