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菜肴很好,是我才疏學淺,沒見過此等美食,有些失態了。”
高伯逸發現是自己圣母心發作,真是要不得。
在現在這樣的場合,你的每個動作,都會被人解讀,并無限放大。
剛才的遲疑,有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那就好那就好,吃菜吃菜。今日是小女和楊郎子(此時對女婿的謙稱)定親的日子,大家都別拘謹啊,這是家宴,家宴。”
一屋子李家人,確實是家宴。
高伯逸此刻也不需要裝逼打臉,李家更不會跳出那種無腦的噴子來給高伯逸難堪。李祖勛見多識廣,口才極佳,逐一介紹桌的美食,說得讓人食指大動。
光是聽他的解說,就已經讓人很餓了,更別說這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本來就是花了多日準備的,平日里李家也不會像今天這么吃飯。
畢竟,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頓頓飯都吃熊掌吧?
“這是蔬飯,但又不是普通的蔬飯,高都督試試味道怎么樣。”
李祖勛指著高伯逸面前碗里的主食說道。
古時候,蔬飯就是蔬菜飯的簡稱,顧名思義,就是把蔬菜和飯一起做。名字雖然是這么叫的,但其中滋味卻可以千差萬別,做法也是不盡相同。
就好比現代的炒飯,街邊攤能見到,最高級的餐廳里也能見到,至于味道有什么差別,只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每個人的看法都是不一樣的。
高伯逸現在好像有點明白,李祖勛安排這么一頓飯是什么意思了。
這一桌的食材,有些東西是鄴城的集市沒有的山貨野味,有些食材甚至來自南陳。
沒有雄厚的財力,沒有廣泛的貿易關系,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從某種程度說,甚至高洋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湊齊這些食材!
無論如何,李家現在或許武力僅能自保,在軍中沒什么勢力。但是單看這不同凡響的財力和人脈,就已經是讓一般人望塵莫及了。
政治的動物,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李祖勛態度放得很低,又擺了個如此豐盛的宴席,想要傳達給高伯逸的信息,當真是不言自明。
賓主盡歡之后,高伯逸將寫有楊素生辰八字的帖子交給李祖勛,又從對方那里拿到了他女兒的帖子,這婚事就算是徹底定下來了。
不過李祖勛并未開口挽留高伯逸,也沒有說“書房一敘”這樣的話。
對方將高伯逸和楊素送到門口了犢車,這才返回府里,在禮數十分周全。
只是,關于雙方都想知道的干貨細節,則是半點話頭都沒有提起。
“我那岳父大人,前倨而后恭。只是最后什么也沒說,態度好生奇怪。主公對此有何見解?”
楊素好奇的問道。
顯然,李祖勛今日的謙卑,在高伯逸的意料之中,但對方的矜持與客套,卻是有點出乎意料了。
“李家二房是主家,李祖勛今日不過是投石問路,不想那么急切罷了。
此事高洋一定知道,李祖勛也許對此比較忌諱。不過既然換了帖子,對方已然表明了態度,不需要太過憂慮了。”
今時不同往日,高伯逸居然也能成為豪門世家的座賓,當真是咸魚翻身不外如是。
“明日隨我入軍營點卯,我給你安排個行軍長史的職務,負責撰寫神策軍的各項文書條令。”
正當楊素沉思的時候,高伯逸突然從嘴里冒出一句天籟之音。
“呃,主公剛才是說?”
楊素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不想去?那我只好讓李德林去了。”
高伯逸無所謂的攤攤手說道。
“別…在下只是有些,嗯,喜不自勝了。”
楊素說話的聲音都是抖的。
“高洋塞給我兩千宮廷里裁撤下來的禁衛,你負責篩選甄別一下。里面定然有高洋的人或者婁太后的人。
高洋的人留著,以后登記造冊防著點。至于婁太后的人,隨便找個由頭殺了便是。”
高伯逸輕描淡寫的說道,仿佛隨便捏死幾只螞蟻,而不是決定一群人的命運。
“主公…在下如何會甄別誰是誰的人呢?”
楊素壓低聲音問道。
“算了,我看行軍長史這個職務不適合你,我還是想想別的…”
高伯逸還沒說完,楊素就急切打斷道:“主公,在下會想辦法辦好的,絕不讓主公操心。”
“嗯,加油,我看好你哦。”
高伯逸拍拍楊素的肩膀,對自己甩鍋的行為感覺很滿意。
“段韶,字孝先,跟隨先帝出生入死,每戰必先。天保后為國之重臣,權勢熏天!”
騎在馬,看著鄴南城郊外來往如織的行人,段韶嘴里反復念叨著這幾句話,面露苦笑。
他一直都是高歡的托孤人,高澄的左右手,高洋控制晉陽大軍的鑰匙。
今時不同往日,沒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居然連鄴城都不敢進去了。
“罷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段韶輕嘆一聲,牽著馬就往城里走。
在崇明門的門口告示欄,他看到了自己弟弟段孝言的畫像。還有一段文字。
面說這是元氏余孽的黨羽,刺殺了太子,罪大惡極已經被處決。現在通緝鄴城元氏數十家的漏網之魚,有見到的趕緊報案,不然罪同連坐。
段韶滿嘴苦澀,一句話都不愿多說,離開了貼他弟弟段孝言畫像的地方。
這是賭局,買定離手,不得悔改。贏了可以吃肉,輸了自然會挨打,這并沒有什么好說的。
要怪高伯逸么?
不,其實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如果高伯逸不能破獲此案,那么接下來倒霉的一定是他!
到時候又找誰去說理?
來到鄴南城皇宮,段韶報自己的名號,要跟高洋見面。
很快,宮里的新面孔宦官就來回報說高洋去鄴北城神策軍大營視察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高洋不在?
段韶的心放了下來,感覺全身都已經虛脫了,站著都覺得費勁。
箭沒拿出來的時候不怕,射出來以后也不怕,就怕那種被人瞄準著又不射出來的情況!
“太后在么?我想面見太后。”
段韶沉聲問道。
門口的宦官進去通傳,很快就回來了。
“太后說他身體不適,不想見客。王爺要不要在門房里等著?”
高洋或許是真去了軍營,并沒有什么稀奇的。然而婁昭君卻不見自己…情況好像有點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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