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竇毅竇天武在申州城城頭大罵高伯逸無情無義的時候,從正南方向來了一人一馬,沒有披甲,背后長弓,直接就沖到了城下。
“不要放箭,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再說!”
老竇阻止了城頭上弓箭手的習慣性動作,讓他們作壁上觀。
眼前這人明顯就不是來找茬的。
搞事情的誰還傻乎乎的沖到守軍弓箭射程內啊!連盔甲都不穿。
城下那人到了城門處,也不說話,將一只綁著書信的箭拋射到城樓上,被守軍中的一個鎮軍遞到竇毅手里,隨后拍馬揚長而去。
至始至終,申州城的守軍就像是看不見這個人一樣,任由其來去,不管不問。
竇毅走到城樓上沒人的簽押房,拆開信,一股濃濃的文氣撲面而來,讓他忍不住擊節叫好。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堅持就是勝利,行百里者半九十。
全線收縮,合兵一處,引齊軍過淮河圍城。
死守申州城,吾有張良計。
建功立業就在眼前。”
信沒有落款,但一看就是高伯逸的筆跡!
“好!好!好!”
竇毅忍不住失態的大聲叫嚷。
申州城現在城內有六千人,還有四千鎮軍分散在淮河一線的小城內。
竇毅在那些小城上廣布旗幟,扎稻草人,可謂是用盡了招數。
面前裝出有幾萬人規模的樣子。
現在終于不用苦守了。要知道現在敵軍如果拔城拔寨,他就只能干看著,那些城也只能起一個預警的作用。
不然帶著機動兵力救援,然后被段韶的精銳騎軍攔腰斬斷,那是什么后果用屁股想都能知道。
誰能預料到,北齊這次會出動十幾萬人馬啊!不是說好了最多幾萬人嗎?
人家的兵力即可以圍城,又可以打援,這就有些不好弄了。
高伯逸提出合并一處,死守申州的建議,還是有道理的,估計他應該就在附近的地方,對戰局的觀察很有時效性。
當夜,竇毅下令前方十六個小城中的八個,所有鎮軍全部撤離。
這八個城沒有挨著,幾乎是隔一個有人的城,就有一個撤走了的城。
魚目混珠之下,第二天愣是騙過了北齊軍在淮河對岸的斥候。
第二天夜里,剩下的鎮軍全部撤回申州城。
這下,對岸的北齊軍總算是察覺出不對勁來了。
第三天的時候,高長恭派人架起浮橋,讓幾個裝具騎兵前去勾引城內的周軍鎮軍。
然而居然城頭上連一發箭矢都沒有射下來!
得知上當的高長恭,剛要惱羞成怒的派人把這些城占了,畢竟他現在控制的鎮軍有七八萬人了。
兵力相當充足,根本不存在什么問題。
但他突然想起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
高洋下了圣旨,讓自己嚴守城池。
然而現在敵軍已經撤了,要不要趁機去把對岸的地盤占了,然后一條心的圍城申州呢?
段韶只是將這些鎮軍交給自己節制而已,算是“臨時領導”。
而高洋給的兵符,只能控制自己麾下一千裝具騎兵這支王牌軍,還有七八千鎮軍,以及數量有限,不過兩千人的漢人“勇士”。
如果貿然動用段韶臨時讓自己節制的大軍,那么會不會有些越權了呢?
高長恭略有些發熱的腦袋冷靜了下來,然后回到營帳里,給段韶寫了一封信,說明了竇毅收縮兵力,兩天內將淮河防線徹底廢棄的消息。
快馬當夜去的,結果天還沒亮,就收到了段韶送來的一壇酒,和一封書信。
書信只有寥寥數字。
“按兵不動!過河不如喝酒!”
段韶居然不讓自己過河?
軍中飲酒乃是大忌!段韶居然說過河這種事情連這種大忌都不如。
害怕自己年輕氣盛,還真的就送一壇酒過來!
真是讓人無力吐槽。
高長恭的心情簡直糟透了。
眼下如此好的機會,為什么不動手呢?難道竇毅還會飛不成?他飛得走么?
“孝先啊,你為何讓高長恭按兵不動呢?過河也好啊!”
原本豐神俊朗,此刻看起來卻是風塵仆仆的唐邕疑惑問道。
此刻他作為高洋臨時派來的“監軍”,實際上卻是給段韶幫忙當說客的。
以段韶那張臭嘴,遲早也要把王琳和侯瑱那兩位得罪干凈。
“說到陰謀用計,背后手段,我不如你唐道合。但是若是論起行軍打仗,你就遠不如我段孝先了。
我跟你解釋下。
周軍實力強勁,并不好對付。我們留著申州這個點不打,困死北義陽郡實際上就是引誘周國的軍隊前來救援。
我們圍點打援即可。
我段孝先雖然兵多,但從來不認為靠著堆人數就能贏戰爭。
只要我們一日不撤圍,周國就要一直想辦法派援軍。”
段韶說得頭頭是道,唐邕忍不住的點頭。
他確實不會帶兵,但不代表他不懂兵。
段韶這招圍點打援,十分高明。
將北義陽郡作為圍棋里面的一個劫點,不斷的偷吃北周的子!
再說現在這樣就能困死竇毅,何必讓高長恭過河呢?
只要是過了河,那齊軍也就入了局,變成和申州城一樣的命運。
進,申州城可能無法短期內拿下。
退,隔著淮河,被北周精銳趁著夜色偷襲營寨,然后奔逃到淮河邊的浮橋,“死傷甚重”,過河以后四散潰逃!
要知道交給高長恭的那七八萬鎮軍,都是北齊邊境的鎮軍集結匯聚而成的。
這里離他們的老家并不遠。
按段韶的推算,北周軍可以很從容的破除圍城,只要王琳那邊漏一天不去巡查漢江就可以輕易讓漢中而來的周軍輕易做到這點。
但是高長恭的大軍在淮河另一半按兵不動就沒這問題了。
退,可以往北齊國內縱深退卻。
亦可以守住淮河邊境,不讓周軍打出迂回包抄的戰役。
可以說不過河才是正理。
高長恭初出茅廬,很有大將之風,但目前還是太嫩了呢!
段韶忍不住失笑著搖了搖頭。
“此番我來這里,是想幫你游說下王琳。只要得了襄陽,不要說一個侯瑱,就是周軍加侯瑱一起,也不足為慮。”
唐邕自信的說道。
然而段韶搖搖頭道:“上次你的信已經送去,結果杳無音信。現在要怎么辦?”
“我親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