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皇宮的御書房里,宇文邕一臉驚愕,又面色陰沉,看著眼前這位應宇文護要求,到皇宮里“弘揚佛法”的真玉大師,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
深呼吸了很久,宇文邕才緩緩從龍椅上走下來,揪住“真玉大師”的衣領,語氣不善的問道:“高伯逸,你要幫獨孤家朕不反對,畢竟你是個為了女人不要命的人。朕將來甚至可以把獨孤薇雅送給你。
你對付宇文護,這份情朕也記著呢,但為何你居然插手朕的家事?
襄陽公主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她被你迷的神魂顛倒朕還相信,畢竟你對付女人確實有一手。
但朕的這位乖巧妹妹死心塌地,要死要活的想嫁給那個老男人竇毅,說是真玉大師指點迷津,這就讓人想不通了。
你他喵的到底給她灌了什么迷魂湯,讓她非那位老男人不嫁,朕這張臉往哪里放?”
呵呵,你終于知道了,看來你對楊堅的終身大事很上心吶。
高伯逸拍拍宇文邕的手,毫不客氣的把對方推開。他是習武之人,宇文邕的力氣比他小多了,退后一個踉蹌,樣子十分狼狽。
宇文邕在這件事上最大的失策,就是太過于看中婚姻中所謂“父母之命”的力量,而忽視了婚姻中兩個人本身的情感。
在古代,因為愛情而結合在一起的男女,爆發出來的倔強和戰斗力都是難以想象的。就如同老房子著了火,你拿什么都澆不滅。
高伯逸調查過襄陽公主,發現這位貴女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中正平和,崇尚義理道德,心中滿是家國情懷,對于悲情的英雄懷有同情的和崇拜。
換言之,老竇這種成熟正派有才華的老男人,對于襄陽公主這樣的女人來說,就像是香甜可口的蜜糖一樣,讓人難以抵抗。
高伯逸所做的,其實就是堂堂正正當個“紅娘”,穿針引線,讓襄陽公主去調查一下竇毅。
只要她了解了竇毅的事跡和為人,一定會傾慕這個男人。最后再輕輕的推一下,捅破那張紙,自然是水到渠成。
現在兩人已經在遵善寺幽會了幾次,彼此間越接觸越滿意,魚水之歡自不必言,兩人已經到了“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地步。
宇文邕一國之君,講究的是“君無戲言”,他答應了楊堅把襄陽公主嫁給他,就應該一個唾沫一個釘。
結果按現在的架勢看,搞不好襄陽公主要跟竇毅珠胎暗結,搞出皇家丑聞來,這讓心高氣傲,掌控欲望極強的宇文邕如何不氣?難道讓楊堅當個“接盤俠”?
本來獨孤伽羅就懷了高伯逸的孩子,讓楊堅頭上綠油油。現在襄陽公主又心有所屬,搞不好“買一贈一”。
楊堅此人胸有韜略,他能忍得下去?
宇文邕得知此事的時候,就懶得去阻止深陷情網的襄陽公主了,因為事情已經壞菜,他不想跟與自己關系最親,年齡最為接近的妹妹翻臉。
只能捏著鼻子默認了襄陽公主和竇毅的情人關系。
然而當他知道了本來事情好好的,就是高伯逸在背后搞鬼,弄得現在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宇文邕簡直想痛毆這不務正業的花和尚!
你好好準備做掉宇文護不行么?我宇文邕得罪你了么?你是我最欣賞,想納入麾下的人才啊!
我如此信重你,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嗎?
此刻宇文邕有種“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悲涼感。
“當日在朝堂,諸君都敢怒不敢言。唯獨竇毅敢仗義執言,阻止我被送到齊國,不惜罷官而去。之后路上對我一路照撫,形同旅行。
這份恩情我高伯逸記著呢。
竇毅如此孤苦,而立之年還未有紅顏相伴,陛下就不可憐可憐他么?”
高伯逸誠懇的問道。
竇毅也是宇文邕欣賞的人,招為駙馬未嘗不可。壞事就壞在他之前已經答應楊堅了,君無戲言。
“罷了,待宇文護伏誅,朕將襄陽公主許配竇毅,招他為駙馬,你現在滿意了吧?”
宇文邕退坐到龍椅上,沒好氣的說道。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不是為了高伯逸,而是他看到跟自己最親的妹妹,臉上的笑容不是裝出來的。
這觸摸到了他內心的柔軟處。
或許高伯逸還做了件好事吧,至少襄陽公主對竇毅這位如意郎君傾心不已。他們婚后應該會很幸福的。
宇文邕默默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哪知道宇文邕火氣剛剛壓下去,高伯逸又把他點著了。
“其實幫老竇只是順手,因為我覺得他大概是襄陽公主的良配,我這么做也算是積德。
但就算沒有老竇,我也會給襄陽公主推薦不那么合適的老李,老王什么的,總之是不會讓你順心如意的將她嫁給楊堅就是了!”
高伯逸得意洋洋的說道。
“高伯逸,你這是把朕當猴耍呢,豈有此理!”
宇文邕拍案而起,拔出佩劍指著對方,幾乎想砍死高伯逸。
“獨孤伽羅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不想跟你解釋。我只能說,一旦她有事,我將會瘋狂報復相關之人。
楊堅既然想拋棄她,暗殺她,還想抱得宇文家貴女美人歸來振興楊家,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好事!我又豈能讓他如愿以償?
我高伯逸看上的女人,豈能被人如此戕害?他楊堅不要獨孤伽羅,我高伯逸照單全收,連他的楊勇都會視如己出。
宇文邕我警告你,若是你不將宇文家最丑最無德的公主嫁給楊堅,休怪我高伯逸手段下作,翻臉無情!
到時候以前的約定全部作廢,我說不定會幫宇文護玩得你欲仙欲死!你莫要當我是在說笑!”
高伯逸擲地有聲,說得宇文邕目光呆滯,半天都無言以對,只得痛苦的將手捂住額頭,感覺心力交瘁。
“說吧,今天來要什么,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殺掉楊堅吧。”
宇文邕有氣無力的說道。
“給我一份你寫的血書,當然,別傻到用自己的血!我拿著你這份血書和你的信物去辦事,你等著給宇文護收尸就行了。”
“好,我到時候親自去遵善寺禮佛的時候交給你。”
宇文邕興奮的說道,他很快就轉換了心情。
“還有,忠臣不事二主,我雖然被高洋通緝,但不會侍奉周國,這是我高伯逸的氣節。
你莫要動招攬我的心思了,我為什么幫獨孤家,你自己心里清楚,告辭。”
說完高伯逸轉身就走了。
他走后,宇文邕無力靠在龍椅上,喃喃自語的說道:“忠臣不事二主?我為何不是高洋啊,唉!苦也,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