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這是在做什么?”
高演皺著眉頭問道。
那些抽刀出鞘的百保鮮卑面色尷尬,低下頭不敢跟高演的目光對視。
婁昭君臉上帶著干澀的笑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長山王殿下,太后欲干政,欲取在下項上人頭。
我死不要緊,但自此以后,太后繞過陛下濫殺大臣,恐怕會讓梁國魏國彈冠相慶。
如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還望殿下明察。”
不上眼藥可能么?要是不告狀,那還是高伯逸么?
“你這個奸佞!居然血口噴人!”
婁昭君氣得七竅生煙,恨恨的將拐杖敲地,渾身發抖。
高演是聰明人,一下就看出其中的貓膩來。
他抬手對婁昭君行禮道:“母親,高將軍剛剛在洛陽立下大功,他又沒有圖謀造反,如果就這么不審而殺,恐怕天下人都說我高家自毀長城,有損母親的威名。
還請母親息怒,不妨先讓高舍人回去,您有什么話直接跟皇兄說。
高伯逸要是有罪,法網恢恢,斷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高演這話說得堪稱是忠孝兩全,饒是婁昭君是老江湖,也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還能說什么呢?難道說她其實是在徇私枉法?
所謂陰謀,就算再厲害,也不能放在明處曝光。
一旦見光,那些陰謀詭計就像是大太陽下的冰塊一樣,只能消融蒸發。
“擺駕回宮!”
婁昭君亦是爽快人,眼看這一波奈何不得高伯逸,只好悻悻的帶著人走了,轉眼破敗的宮殿就剩下他跟高演兩人。
突如其來的殺機,就這樣轉眼隱沒于無形。
“長山王救命之恩,莫不敢忘。”
高伯逸恭敬一拜,對高演行了一禮。
“來,坐,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高演席地而坐,讓高伯逸告訴自己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良久之后,他才長嘆一聲道:“母親這是在為皇兄遮丑,可就算殺了你,又怎么堵的住天下悠悠之口!母親這是糊涂啊!”
你說得很有道理,雖然這并沒有什么卵用。
高伯逸微微點頭,不置可否。他總不能要求高演去教訓婁昭君吧。
“高將軍,我們要不找個地方小酌一杯,還有些事情想向你請教。”高演客氣的說道。
高伯逸這個人,絕對是有才干的人,值得拉攏。趁熱打鐵,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殿下,微臣這就告辭了,大婚在即,家中不少事情要張羅。”高伯逸委婉拒絕了高演的邀請,他并不想跟對方走得太近。李祖娥的侄女婿這個身份,就已經決定了他只能跟著太子高殷走。
要不就叛逃西魏。
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走了就不忠不孝。
悶悶不樂的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府邸里進進出出都是人,一個個都抬著大箱子,把東西往府庫里面搬運,看得高伯逸一愣一愣的。
“福伯,這是怎么回事?”
“回阿郎,這些都是鄴城官宦人家給你大婚送的禮物,禮單老朽已經放在你書房了。”
福伯那張老臉像是要開花一般。
高伯逸這門親事結得好啊,堪稱是財色雙收!
“唉,別人送了多少禮都記一下,到時候要還的。”高伯逸意興闌珊的擺擺手,根本對這個沒什么興趣。
一個時辰以前差點小命都沒了,換你的話,你會在意這些身外之物么?
“我去書房靜一下,有重要的人來就通報一下,像張紅娘這種沒事喜歡說廢話的就算了,知道嗎?”
“阿郎去吧,老朽省得。”
來到書房,高伯逸看著桌上白玉鎮紙下厚厚的一疊禮單,面色陰沉下來。
“婁昭君,你欺人太甚了!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
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高伯逸心中惡氣難平。
有些鮮卑人,部落氣息不改,心中根本沒有“國”這個概念,動不動就喜歡玩私刑。
高歡高澄還算好的,到了高洋時,經常去大臣府里殺人,弄得人心惶惶。
高伯逸覺得,就算皇帝看不慣某個人,比如說看不慣高岳以前睡過薛娘子,那也不能在朝會上一刀將他殺死,更不能派殺手去暗殺。當皇帝的,收拾一個大臣難度大么?
這方面李二陛下就做得比較好。嫂子弟妹都收了,仇人也陰死了,還是千古明君,何樂不為?玩游戲就要講究游戲規則,像婁昭君今日打算對高伯逸處私刑的事情,就跟歷史上高瑋讓劉桃之在皇宮里殺斛律光一樣。
任何一個稍有頭腦的君主,都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
“婁昭君,你不仁我不義,既然你做了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了。”
高伯逸暗暗下定決心,這次的事情絕對不能這么算了。
此番險些遇難,讓高伯逸感覺自己雖然是密諜首領監視著鄴城,但皇宮內,卻是存在大量盲區,險些陰溝翻船!在關鍵的地方居然連個監視的人都沒有!
大臣和勛貴家里他都有派人滲透,混進去當雜役刺探消息,但后宮里面,特別是太后婁昭君身邊,居然沒有耳目!這個失誤險些要了他的命!
正在這時,書房的門悄悄被人推開,一個獐頭鼠目的身影閃了進來,高伯逸抬頭一看,居然是高湜!
“哎喲大哥,早上你可把我嚇得不輕。怎么樣,婁昭君那個老妖婆沒找你麻煩吧?我看到情況不對就去叫人,陛下不見我,我就追上剛剛出宮的高演,總算是見到你平安無事啊。”
高伯逸被高阿那肱帶走的時候,正巧碰到高湜迎面而來。
在濟州的時候,高湜沒事找高伯逸玩耍,問起密語手勢。那時候想在對方面前裝x一把的高大官人給他演示了一下抓捕逃犯時用到的手語,沒想到那家伙居然都記住了。
高伯逸死馬當活馬醫的偷偷對他做了個“求救”的手勢,高湜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了沒說話,最后找來高演前去救援,因為高湜認識高阿那肱,知道他是婁昭君的親信。
“一言難盡,今日若不是你機靈,我早就陰溝翻船,死在婁昭君刀下了。”高伯逸拉著高湜的手說道:“從今以后我們就是親兄弟,肝膽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