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能·拉斐爾。
迷離虛實的致幻之力,新教皇曾利用這樣的力量,不斷地蠶食著福音教會,最后篡奪了教皇之位,或許是命運使然,在這同樣的圣臨之夜里,作為新教皇的忠心的跟從者,安東尼也走上了這相同的道路。
在回魂尸們的壓力下,圣堂騎士們潰不成軍,恐懼與侵蝕影響著他們的心智,試圖將他們拖入黑暗之中,這種時候需要一位救世主站出來,成為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新教皇、塞尼·洛泰爾便是那個精神支柱,便是那個救世主,所有人都在呼喚著他的到來。
可安東尼和他們不一樣,作為唯一知曉真相的人,他很清楚塞尼·洛泰爾的結局,無論他們如何虔誠地祈禱,新教皇都不再能回應他們。
他覺得不該這樣…一切不該這樣。
虔誠的信仰應該有所回報才對,血與鐵的犧牲也應該取得他們應得的東西,如果所謂的神不存在,那么就由安東尼來回應他們。
這是最后的演出了,秘血突破了臨界,安東尼的身體開始畸變,軀殼猶如發怒的野獸,猩紅的血肉緊繃著,但這一切都權能所制造的幻覺所覆蓋,他披上了光潔的衣袍,在人們的眼中如同燃燒的炬火。
權能延伸至了極限,這會是個溫柔的騙局,將所有人欺騙于安東尼所編織的美夢中。
“前進!”
安東尼揮起長劍,緊隨著他的獵魔人們也再度出擊,作為精銳們,獵魔人那超凡的力量再次給予了圣堂騎士們信心,焰火交織著,鐵甲與鐵甲碰撞在了一起。
正如天國之門上所雕刻的那般,燃燒的天使與嗜血的惡魔廝殺一團,鋼鐵粗暴地撕開血肉,將那些叢生的紅線盡數斬斷。
安東尼走上前去,一手托起旗幟,奮力搖曳著。
“捍衛天國!”
他大喊著,每一次嘶聲,內臟都傳來火熱的灼燒感,秘血侵蝕著他的意志,腐化著他的精神,但他清楚,這還不是停步的時候。
安東尼大步向前,開辟道路,這種時候沒必要隱瞞什么了,他就是救世主,就是燃盡黑暗的大火。
圣潔的火光自軀殼下燃起,點燃了手中的長劍與旗幟,他便是背負著烈日前進,高舉著照亮萬物的炬火。
這是宛如神話中才會出現的一幕,在迷離的幻覺下,圣堂騎士們的眼中,新教皇高聲挺進著,圣潔的焰火被他執掌,他帶著千軍萬馬,所遇的強敵分崩離析。
絕大部分的圣堂騎士都難以理解眼下的一切,比如這些該死的妖魔,以及那些更加棘手的回魂尸,在他們看來這更像是噩夢與現實的重疊,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這個世界充滿非凡的力量,人類認知的常理被徹底打破,變成模糊不清的重重怪狀。
在這樣的世界里,能保持理智的思考,都顯得極為困難,而現在新教皇神兵天降,對于他們而言,已經無需擔心太多了,只要跟隨著這道光,將沿途敵人撕毀就好,其余的一切,都可以交由神的回應來解釋。
愚昧的信仰在此刻散發著最后的余暉,然后體面地走下它的王座,將世界的主導交付于鋼鐵與火藥。
戰吼震天。
潰敗的陣型重新集結,每個人都望著那揮舞旗幟的焰火,陣陣轟鳴的炮響爆發,將前路的阻礙夷為平地。
這一次每個人都變得輕松了起來,士氣抵達了峰值,他們就像一股無可阻擋的洪流,從妖魔與回魂尸的手中搶回陣地。
先是一輪彈雨的侵襲,絕大部分的妖魔都就此倒下,唯有回魂尸們依舊挺立著,而這些回魂尸們很快便遭到了獵魔人們的精準打擊。
這些超凡的獵魔人們游走在戰場的陰影之中,針對著這些威脅極大的回魂尸們。
在凡人與獵魔人的相互配合之下,戰場再度落入了安東尼的控制之中,而他也沒有停止步伐,繼續向前邁進。
留給安東尼的時間不多了,隨著臨界的突破,秘血完全釋放,宛如燒灼的熔巖在體內滾動著,他的身體變得輕盈,意志卻在沉重。
按理說,步入妖魔化后,安東尼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維持這樣大范圍的權能影響,對于他而言還是太吃力了,也因此他向著黑暗索取了更多的力量。
凡是索取,必有代價。
沉重的代價束縛著安東尼,如同一只只破土而出的手臂,緊緊地抓住了他,試圖將他拖入地獄之中。
“必勝!”
安東尼高呼著,抵御著重壓,緊接著一股股聲浪向他涌來。
“必勝!”
他們高呼著前進,就像送死一樣,投入戰場之中,將那些怪異憎惡的存在,趕緊殺絕。
安東尼起到了作用,以他為樞紐,安東尼成功地將其他人聯系了起來,軍勢一往無前,不僅奪回了陣地,甚至有著隱隱反攻七丘之所的跡象。
炮火齊鳴著,和獵魔人們的焰火交織著,如同墜落的群星,猛砸著城門處。
在一陣滾動的濃煙間,這座固守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城門再也難以維系,隨著劇烈的晃動,裂隙越來越大,乃至崩潰、坍塌。
蕩起的塵埃與火花間,巨石倒塌了,一節節地崩斷,壓垮了下去,將大片的妖魔碾成了血肉,血流成河,圣堂騎士們則歡呼著邁上廢墟,和從城中走來的妖魔砍殺。
凡人固然脆弱,獨自面對妖魔下,勝算極低,可當他們成群結隊時,當他們不再孤立無援時,滾滾洪流將妖魔們吞食,只留下一地的碎肉斷骨。
這很好,但還不夠好。
安東尼知道,無論殺死多少的妖魔,它們終究會卷土重來,唯有將這一切的根源斷絕,這黑暗的命運才能得到終止。
那么他們有能力結束這一切嗎?
安東尼不清楚,但他知道,絕大部分人,就連走入靜滯圣殿的能力都沒有,哪怕他自己也是如此,更何況他的生命在此刻已經步入了倒計時。
感受著身體逐漸發生的異變,意識越發地渾濁,而在耳邊,那些私語聲越發清晰了起來,仿佛它們正徘徊在自己的耳邊。
毫無意義。
那個聲音對安東尼說道。
你給予了他們希望,但你的死,將會令他們徹底跌入黑暗。
猩紅的百眼戲謔著,凡人的固執,凡人的犧牲,凡人的欺騙…一切的一切在它眼中都毫無意義。
在不可言述者那漫長的生命里,眼下發生的這一切,對于它而言,僅僅是短暫一瞬罷了,這樣的一瞬它經歷過很多,從威脅上來講,這也不過是它經歷的,數不清的戰斗中的一場,甚至不值得被記住。
它是升華之路的終點,完全高位的存在,混沌與無序的源泉。
安東尼沒有理會它,他只是加快了步伐,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圣堂騎士,踏入戰場之中。
“冕下!”
有人驚呼著,擔憂著安東尼,但很快鋒利的長劍輕易地斬開一具又一具的軀殼,焰火叢生,安東尼宛如戰神一般,輕易地砍倒大片的妖魔。
換做平常,他可能做不到,但如今的安東尼已經臨界突破,步入了妖魔化,他從未有過的強大。
“必勝!”
安東尼只是固執地嘶吼著,揮起燃燒的旗幟,將熾熱的焰火傳導至了其它妖魔身上,目睹著它們被燃燒成一具具的空殼。
邁上廢墟,踏入城中,熟悉的圣城不再,取而代之的便是燃燒的地獄。
進攻的步伐變慢了,安東尼停了下來,痛苦地咳嗽了幾聲,嘔出大片的鮮血。
之后呢?之后你要怎么做呢?
那個聲音繼續嘲笑著。
想想看,偉大的教皇,墮落成了失控的妖魔…那真是一副美景啊,我已經能嗅到那恐懼與絕望了。
“不…”
安東尼低聲道。
什么?
“你是…虛假的。”
安東尼側過頭,在一片虛無之中看到了它。
“你是混沌與無序,你并沒有智慧可言,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僅憑本能在行動。”
安東尼放肆地笑了起來。
“是啊,如此強大的、崇高的存在,對于你而言‘理性’‘情緒’‘謀略’,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累贅才對吧!所以你不是在和我交流,你只是在誘導我。”
安東尼與虛無對話著,他顯得有些無奈,似乎在抱怨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想到這些。
“侵蝕會放大內心的黑暗,從內攻克我們的意志。”
他目光緊縮,從一片虛無之中,看清了它的模樣,那是另一個人自己,另一個生長著猩紅百眼的安東尼。
安東尼笑了笑,輕視地移過視線,隨后那虛無的身影便破碎掉了,耳旁的私語聲也就此消失,只剩下了清澈的風聲在回蕩。
他的內心靜如止水,再沒有什么能干擾到他了。
然后…然后便是決定自己的結局。
安東尼看向一旁,斯威諾一直緊跟著他,這個老家伙重獲青春般,力量非凡,一路過來,留下了數不清的尸骸。
“我需要戰死,一個光榮的戰死。”
安東尼冷不丁地對斯威諾說道。
“我的死不能成為你們的潰敗的源頭,反而要成為你們的怒火,我需要讓我的死,激發你們最后的士氣,直到將它們趕盡殺絕。”
斯威諾有些懵,但他看著安東尼,突然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目光有些失神,嘟囔著。
“原來是這樣嗎?”
在這地獄般的戰場里,理智的存在感很稀薄,激昂的情緒與怒火下,謊言那百出的漏洞都會被輕易忽視,直到某一刻你冷靜了下來,才會逐漸察覺到一切的不合理。
對于眼下發生的這些,斯威諾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一個謊言。
但斯威諾沒有糾結太久,他不清楚眼前這個披著偽裝的人是誰,但“新教皇”確實重振了軍團,這就足夠了。
“我記得,你們獵魔人有所謂的失控。”
“沒錯,我就快失控了,”安東尼回應著,“所有的奇跡,都是有應付的代價。”
“你會變成和那些怪物一樣,是嗎?我在圣臨之夜里遭遇過的。”
“嗯,所以我需要一個光榮的戰死,激發最后的士氣,而不是成為你們的敵人,變成潰敗的開始。”
安東尼的聲音很平靜,對于自己的死亡,他一點情緒都沒有。
“你是大團長,你需要帶著其他人,為我、為冕下的死而復仇。”
安東尼再度邁起步伐,一只手扛著燃燒的旗幟,一只手拖著長劍,他沒有理會斯威諾的反應,只是大步向前。
他能感受到,在那密布的濃煙間,有某種憎惡邪異的東西在靠近,這氣息是如此地熟悉,就像某個曾經交鋒的對手,再次從黑暗里爬回。
“那是個不錯的對手,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安東尼自言自語著。
大步向前,與此同時濃稠的煙塵也被撕裂,百臂抓撓著地面的磚石與街道兩側的建筑,輕易地將其扭碎,把堅硬的磚石握在手中,然后奮力拋擲。
一瞬間慘叫聲與撞擊聲不斷,粗壯的百臂猶如投石車,磚石在高速掠過的同時碎裂、解體,變成密集的暴雨轟擊下來。
前方的隊伍被砸的人仰馬翻,血肉之軀在磚石的極大下支離破碎,斷肢與內臟散落著,尸橫遍野。
燃燒的百首猶如烈陽,探了出來,映入安東尼的眼中,此刻百首的妖魔要比之前巨大了不少,看樣子是這段時間里,它又肢解了不少的尸體,把它們拼湊縫合在了自己的身上。
龐大的軀骸壓迫著每個人的心神,最前方的圣堂騎士們幾乎都被亂石砸死,僥幸存活下來的人,也心懷恐懼地注視著這超越想象的怪物。
百首吞吐著烈焰,宛如一座巨型的熔爐。
驚恐之中,熾白的身影越過了圣堂騎士們,安東尼執旗揮劍,朝著百首妖魔,做出了最后的沖鋒。
秘血奔涌燃燒,虛假的幻覺也在此刻進行著最后的表演。
體表扭曲畸變,尖銳的骨刺破開血肉,而在圣堂騎士們的眼中,熾白的、滾動著的火光自新教皇的背部涌現,編織成了燃燒的羽翼,宛如降世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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