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悠遠的汽笛聲響起,晨輝挺進號撕開了冰冷的海水,靜靜地停靠在了偉倫爾特的海面上,享受著人們的注視。
作為永動之泵的最新作品,這算得上它的首次出航,前往的不是什么惡劣的戰場,而是一塊不曾有人探索的未知之地。
“那…是什么啊…”
碼頭上的維京人們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遠遠地看向晨輝挺進號。
它的裝甲上布滿傷痕,仿佛是從戰場上歸來一般,在洛倫佐的示意下,船員們用防水布遮住了阿斯卡隆,可它那巨大的身影將防水布撐出猙獰的影子,引人遐想。
洛倫佐踏上了碼頭,看著維京人們略顯呆滯的眼神,他想起了英爾維格的曾經,當初那些目睹九夏艦隊的英爾維格人,想必也是同他們一樣的眼神吧。
兩個完全陌生的文明就此碰撞在一起,沒人知道究竟會發生些什么。
“我們是要在這里等人來接應我們嗎?”
塞琉緊跟在洛倫佐的身旁,輕聲問道。
“應該是吧,畢竟我們的身份不是什么旅人,最好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伯勞走了上來,在登陸前他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說不定會有幸面見冰海之王,伯勞不希望失了禮儀。
“不過…你確定你這樣可以嗎?”
伯勞有些不安地看著洛倫佐,這個家伙換回了平常的衣服,黑灰的大衣,下擺快要沒過膝蓋。
很普通,很正常,從穿衣風格可以一眼看出洛倫佐是個異鄉人,但也不會過多地引人注意,當然,這只限于那些沒有和洛倫佐打過交道的人。
只見他手上握著手杖,腰間還有著隱約的凸起,伯勞用腳想都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說,你是要刺殺冰海之王嗎?”
伯勞忍不住問道。
“只是時刻做好準備而已,伯勞,我們的行動已經開始了。”
洛倫佐沖他微笑,霍爾默斯先生時刻都全副武裝。
“我留守在船上,這里畢竟是異國他鄉,晨輝挺進號上必須有人駐守。”
諾塔爾沒有和諸位一起前進,而是停留在碼頭上。
“你一個人可以嗎?”藍翡翠問道,她有些擔心。
“完全可以,而且還有很多事需要我來處理,比如物資交易什么的,我們可是帶了三艘貨船的。”諾塔爾指了指海面之上,行進緩慢的貨船們在此刻才緩緩駛入。
“交易就按照我給你的清單進行就可以,貨船上也有我們斯圖亞特的人協助你。”塞琉對諾塔爾說道。
“我知道的,那么到時候船上見。”
諾塔爾向著幾人揮手,他們則大步向前,踏上這片寒冷的凍土。
“維京諸國嗎?感覺還真不太一樣,有種陳舊的感覺,讓人感覺回到了很久之前。”
伯勞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映入眼中的世界帶著一絲冰藍,看向頭頂的穹頂,已有烏云密布,遮住了大半的陽光。
“你是想說這里很落后嗎?”洛倫佐直指核心。
“不,我只是覺得,關于你之前所說的信仰,我覺得這里仍有著信仰的回音,虔誠神圣的回音。”
伯勞看到了那些豎立起來的木雕,上面粗糙地刻畫著奧丁神的模樣,過往的人群里,人們的臉上涂抹著戰妝。
“感覺就像步入了舊的時代。”塞琉說,“你覺得呢,洛倫佐。”
洛倫佐沉默,靜靜地注視這一切,然后回答道。
“或許吧,真有那么一些微妙的感覺,但要我說…七丘之所可比這里輝煌多了。”
“可七丘之所那種地方不適合你,你會被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縛的死去活來,而這里有的只是血與榮譽,是所有戰士們的歸宿。”
熟悉的聲音從前方響起,只見維京人大步走來,向著諸位張開了手。
“海!博!德!”
洛倫佐同樣張開雙手,高聲大喊。
此聲震天動地,尾音還被刻意地拉長,在海博德聽到洛倫佐鬼叫的這一刻,他興奮起來的臉便垮了下去,步伐放慢,眼神四處地游離,似乎想找個別的路離開這里。
重逢的喜悅在一瞬間消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海博德實在不想和洛倫佐相認,顯然幾日不見,他低估了洛倫佐病情的加重,他張著雙手大步跑來,讓海博德無處可躲。
“呦!海博德!真是好久不見啊!”
洛倫佐挽住他的胳膊,一副好兄弟的樣子。
“給你們幾個介紹一下,這是海博德·阿奇拉爾,這個大號冷漠臉是藍翡翠,這個小號冷漠臉是塞琉·斯圖亞特。”
洛倫佐靠近了海博德的耳旁,暗指著塞琉,低聲說道。
“當今的斯圖亞特公爵,行走的財富銀行,這回貿易她就是重頭戲了。”
海博德只能露出一臉的苦笑,明明才見面沒幾分鐘,他的內心便已經倍感疲憊了。
看向成員里的最后一位,海博德認識伯勞,在瑪魯里的最后,便是他和特斯拉開著快船載著各位逃回英爾維格的。
伯勞站在原地,目光和海博德對視在了一起,一瞬間他們似乎讀懂了彼此了眼神。
“你是已經習慣了?”海博德看著伯勞。
“不然呢?”伯勞悲哀地回應。
莫名奇妙,兩人一言不發,僅僅是對視便加深了不少友情。
“踩在陸地上的感覺真不錯啊。”
洛倫佐倒在柔軟的座椅里,放松至極。
這里是與英爾維格截然不同的地方,座椅上堆滿了獸皮,包裹著洛倫佐的身體,中央燃起篝火,溫暖著四周。
這是一處位于密林之中的長屋,與偉倫爾特的其他建筑相比,它顯得很是遠離人群,但也十分清凈,附件只有洛倫佐這批人存在。
“這幾天你們先住在這里吧。”
海博德安排著諸位的一切事宜,海上的旅程讓人疲憊,大家都癱在了座椅上,聽著海博德的講解。
“這里原來住的是誰?”
洛倫佐隨意地觀察著,發現生活起居類的東西一應俱全,只是大多有沾染了灰塵,似乎閑置了很久。
一個維京長屋被閑置,怎么想都有問題。
“伊瓦爾,這里是他的居所,因為遠離人群,他蠻喜歡這的。”海博德回應道。
“這樣…啊。”
洛倫佐沒想到會是這樣,他覺得自己問錯了問題。
“沒關系的,他的一些私人物品已經收拾差不多了,但有些地方還是沒來得及清掃,最近的事很多。”海博德示意洛倫佐別在意。
塞琉打量著二人,她大概知道了怎么一回事。
“因為要開戰了嗎?”伯勞問起了別的。
“是的,戰爭需要的不止是軍力,還有后勤,我們再加緊調撥物資,還有召集人員,”海博德嘆了口氣,回到維京諸國后,他就沒閑下來,“維京諸國有著十多位領主,發動戰爭還需要他們的士兵。”
“他們的意向如何?”洛倫佐問。
“還好,雖然對于英爾維格產生抗拒,還有的人很不滿,但沒辦,這是國王的命令,如果他們不聽從,只會使維京諸國再次陷入內戰。”
海博德看起來很頭疼,但隨即話音一轉。
“不過還沒那么糟,國王許諾給了領主們利益,只要戰爭勝利,每個人都有能力瓜分這一切。”
洛倫佐皺了皺眉,他想說些什么,但想想還是算了。
“然后是接下來的行程,這些我也看了,首先是斯圖亞特公爵的任務,后續會有人與你交會,貿易將在這里敲定,然后便是前往棱冰灣,和威爾格達森領主討論內部運輸等事宜,還有維護晨輝挺進號。”
海博德拿著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
“然后,關于寂海…”
“這些稍后再談吧,海博德。”
不等海博德把話說完,洛倫佐便打斷了他的話語,他說道。
“難得休息,先別聊這些工作上的事了…海博德,你過來一下。”
洛倫佐站了起來,他走到一邊,翻著從晨輝挺進號上帶來的包裹。
“什么?”
海博德疑惑地走了過去,洛倫佐遮遮掩掩地,然后突然蹦了起來,把書懟在了海博德的臉上。
“《維多利亞秘聞》續集!”
洛倫佐高聲狂呼,海博德則一臉的驚慌,他試著抓住這本書,然后迅速地將其丟出窗外,可洛倫佐顯得他激動了,他不斷地搖晃著,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這可是紅隼委托我帶給你的,他說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的!”
“可以了!洛倫佐!”
海博德也跟著鬼叫了起來,他實在受不了洛倫佐這個樣子。
“《維多利亞秘聞》?是我知道的那個嗎?”
塞琉一臉狐疑地問著身邊的人,之前奧斯卡送給過她很多書,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其中便有這樣的書。
“應該是吧。”
伯勞多少也懂這類的騎士。
難以登上臺面的東西,在下城區里都很常見,也因此伯勞總能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些東西有趣到伯勞都忍不住地想要將其收藏。在管轄內,他還知曉一個秘密的印刷廠,可以說這類書籍多半都是出自于那里。
“真可憐啊。”
藍翡翠忍不住地說道。
“可憐誰?海博德?”塞琉好奇地問道。
“不…我只是為他認識洛倫佐而感到可憐。”
隨著藍翡翠的話語落下,在海博德的慘叫聲中,洛倫佐翻開書籍大聲地朗讀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會很喜歡那本的。”
洛倫佐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街頭的風景。
偉倫爾特是維京諸國的首都,可即便如此,它依舊顯得陳舊與破敗,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讓這些砍了幾百年的維京人,突然投入到城市建造中,對于他們簡直是個難題。
這里建設的已經足夠好了,至少有了完善的城市體系,雖然絕大部分的道路依舊泥濘,但總比長滿雜草的野外駐地強太多了。
“喜歡也要分時候的啊,洛倫佐。”
一提到,海博德就顯得憤怒起來,所謂的公開處刑大概便是如此,最后其他人看待海博德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起初他們以為海博德是個插滿箭羽的怒熊,可被洛倫佐這么一番操作后,海博德在他們眼里就像一只無害的小海豹。
“這也算是讓你快速融入團隊嘛,我們可是要一起前往寂海的,路上再互相了解就有些太晚了。”
洛倫佐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
“寂海嗎…話說你是在藏著什么嗎?我們本該在長屋里進行一下關于寂海的交流的。”
海博德在即將提及寂海時,被洛倫佐粗暴地打斷,現在這么看來,洛倫佐之后對自己的公開處刑,似乎都是為了掩蓋他打斷自己的舉動。
“沒錯,塞琉·斯圖亞特,她并不知曉我們之后的計劃,她也不該知道。”洛倫佐說道,“她只是我們行動的掩護而已,針對寂海的行動,越少人知道越好。”
“為什么呢?”
海博德并不知曉關于緘默者的那些事,在列國之中,維京諸國算是一個較為奇怪的地方,離他們不遠的海域下便藏著數不清的妖魔與珍貴的寶藏,可他們卻沉浸于內戰之中,這么多年以來都沒有太多的發現。
“有些事知道了,就會死,還記得瑪魯里港口里,那些突然降臨的天使們嗎?就是那樣。”洛倫佐說。
“那我是不是也要死了,我見到了它們。”
洛倫佐這么一說,弄得海博德心底一驚。
“還不至于,你接觸的并不深入,她也是如此,但你繼續這樣跟我們走下去,你也遲早會面對這些,”洛倫佐反問他,“你害怕嗎?”
“你在問一個戰士是否畏懼死亡?這個問題很無聊,當我愿意代表維京諸國,隨同你們一同前往寂海時,我就沒怕過這些了。”
海博德毫不在意地回答著。
“真不害怕嗎?奧丁神真就這么值得信任,讓你們每個人都甘愿赴死?”
洛倫佐覺得海博德的話有些不可思議,但見了這么多維京人,他也沒有什么意外了。
“這和奧丁神無關,只是我欠你的。”
海博德看了看洛倫佐,這張臉欠揍至極,可仍有著值得肯定的地方。
“按照國王的意思,瑪魯里的行動,我本該死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