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國者,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匯,洛倫佐曾在奧斯卡的口中知曉過這些,北德羅的核心掌控者便是這些名為筑國者的存在。
“你是指…你是筑國者的一員嗎?”
洛倫佐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他怎么也沒想到女王會是他們的一員,更想不到的是關于奧斯卡·王爾德的事,很顯然那個王八蛋對洛倫佐隱瞞了很多東西。
可想想也是,奧斯卡只是個不暢銷的三流作家,腦路沾點神經病的怪人,洛倫佐很難將這樣的一個人與什么驚天的陰謀詭計聯系在一起,而且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中,奧斯卡一直也沒有展露什么異常。
“筑國者是什么?”
亞瑟問,對于這些他還不是很清楚。
“一個團體,不過更詳細的情況要從最初的煉金團體說起。
在煉金術的歷史上,最初的煉金團體為玫瑰十字會,他們逐步擴張,變成了強盛的黃金黎明,但隨著未知事件的發生,黃金黎明分裂了,一部分人留在了世界盡頭,建造了圖書館保存曾經禁忌的知識,而這些人你們現在也應該清楚了,他們就是守秘者。”
女王緩緩地講述起了過去,洛倫佐和亞瑟則一臉認真地聽著,這書籍上不曾記載的歷史,只依靠著記憶代代流傳。
洛倫佐曾不止一次地發出疑問,如果說人類與妖魔廝殺了無盡的時光,那么在有確切的歷史記錄前,在那不曾知曉的時代里,人類究竟是以何種姿態與妖魔對抗的呢?
就像洛倫佐·美第奇所提出的時代假設。
無法確定是否存在的追溯時代,洛倫佐·美第奇一度懷疑所謂的妖魔便是在這個時代出現的,而后便是人類被妖魔屠宰的黑暗時代,接著是白銀的時代,在這個時代里最初的圣徒們前往北方,取得了《啟示錄》與《福音書》,創立了福音教會建立了獵魔教團。
這是人類能與妖魔對抗的時代,也是洛倫佐現如今處于的時代,剩下的便是只存在于未來的時代,根除妖魔的黃金時代。
“霍爾默斯先生,你看起來想到了什么,要說一說嗎?我們今天的時間很充足。”
女王微笑地看著洛倫佐。
洛倫佐沒有猶豫直接把自己的所想說了出來。
“我在思考時代的劃分,其實在得知了守秘者的存在,以及那些藏有禁忌的知識后,我就在想所謂的《啟示錄》與《福音書》是否與守秘者有關。”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洛倫佐隱隱感覺自己的猜想是對的,所有的歧路最終都通往了一個方向,匯聚成一束。
“最初的圣徒們所得到的知識,是否是從守秘者的手中得到的,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么守秘者所存在的時代大概可以確定為白銀時代之前,那么在守秘者之前,在他們還是黃金黎明、更遙遠的玫瑰十字會時,他們是否處于那個更加遙遠的時代…那不確定是否存在的追溯時代?”
面對洛倫佐的話語,女王微笑著搖了搖頭。
“抱歉,我不知道,維多利亞家已經被困在這里上百年了,我走過最遠的距離也只是雷恩多納港口,作為這個國家的女王,我從未親身走遍這片國土。
至于你說的這些也是如此,我知道的只有家族流傳下來的這些。”
“英爾維格歷932年。”
這時亞瑟突然說話了,他聽完洛倫佐的話也顯得有些迷茫,在這龐大的時間尺度下,凡人顯得脆弱不堪。
“在這片英爾維格的土地上,從有歷史的記錄起,也僅僅過去了九百三十二年,這還只是我們的,其它比我們還要久遠的國家,擁有著更加漫長的歷史,而這一切都始于獵魔人的出現,那是白銀時代的劃分。”
亞瑟看向了洛倫佐。
“你清楚福音教會的歷史嗎?從獵魔人誕生的那一刻開始。”
“沒有具體的時間,不過也就大概一千年左右?和英爾維格的歷史差不多,”洛倫佐知道亞瑟想說什么,“也就是說白銀時代也剛剛開始了一千年左右?或許會有些誤差,有可能是幾百年…”
在獵魔人出現的初期,也是有記錄里人類與妖魔戰爭最為激烈的時期,戰爭令時間都變得模糊了起來,大部分的歷史都消逝于烈火之中。
“那么你們、從更遙遠時代便存在的團體,筑國者或許能補全白銀時代之前的歷史。”
洛倫佐再度看向了女王,而女王依舊是那副微笑,然后搖了搖頭。
“抱歉。”
她又說了一次抱歉。
“可能要令你們失望了…至少維多利亞家是不清楚白銀時達之前的歷史,即使曾經知曉,多半也遺忘在了歲月中,畢竟人類是很脆弱的。”
女王講述起了維多利亞家的過往。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嗎?哪怕維多利亞家曾是煉金團體的一員,或許享有無盡的輝煌,但在歲月的侵蝕下,再繁盛的榮譽也會凋零,更不要說知識是被詛咒的。
總之在這漫長的時間里發生了很多事,妖魔的擴張得到了控制,而這一威脅被削弱的情況下,人們開始懷疑所謂的煉金術,并將其遺棄,甚至說忘記原本的歷史…”
正因為獵魔教團的出現,反倒讓人類忘記了妖魔的恐怖,有時候女王也不清楚這是對還是錯,她只是對此感到悲傷。
“沒有什么是長久的,斷代的知識,遺落的技術,就連建筑都會崩塌,團體也會解散,哪怕是獵魔教團也最終歸于灰燼,不是嗎?”
維多利亞家關于曾經的記錄少之又少,具體情況已經無法查清,沒有人知道是因為外力的影響,還是說…自我的閹割。
“好吧,你繼續。”
洛倫佐失望道,他本以為會補全歷史,哪怕得到些許的線索也好。
“筑國者具體出現的時代我并不清楚,但可知的是那時起便有妖魔的存在,而筑國者的職責便是憑借著知識帶領人類在妖魔的陰影下活下去。
我們達成了共識,并以筑國者自居,有的人成為了商人,有人成為了將軍,有的人則成為了國王…當然還有一些比較落魄的,變成了作家這一類的。
雖然大部分的知識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遺失或斷代,但我們依舊是最了解這個世界本質的一群人,而知識是有詛咒的,我們知曉這些,卻不能傾訴出去,只能獨享著這秘密,體會著它所帶來的恐懼。”
女王低下了頭,潔白通透的皮膚下暗紅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詭異的詛咒正流淌在其間。
為了現有的世界,人們已經付出的足夠多了。
“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全人類的存續,并以自身的力量,暗中影響著這個世界的走向,讓它進行在預定的軌道之中,而不是使人類走向毀滅。”
女王講述出了筑國者們的目的。
“我們隱藏的很深,只有獵魔教團多少了解我們的存在,在歷史上我們還合作過了幾次,和一直與妖魔作戰的他們不同,我們也只是在必要時刻行動,絕大部分的時間里我們都保持著靜默,任由世界自由發展。”
把秘密講出來的感覺真好,女王一個人獨享這份恐懼太久了,現在她終于能將其分享給其他人,與她一同承擔著這些。
“就比如這次?一場席卷世界的戰爭…來拯救世界?”
洛倫佐覺得這些事很荒唐,荒唐至極。
“準確說是為了人類的存續,”女王深沉地說道,“這個世界不需要我們的拯救,唯一需要拯救的只是我們人類自己而已。”
“覺得很不可思議嗎?霍爾默斯先生?”
說到這里,女王苦笑了一下,眼里充滿了落寞。
“我當時接過使命…不,當我意識到我需要做這些事,我的心情和你差不多,感覺整個世界都瘋了,然后就是抱怨,為什么是我要做這些,明明這個世界平穩運行了這么久,為什么到我這里,卻要面臨這樣的事。
我已經承受了王咒,為什么還要承擔這些,我曾無數次的后悔過,后悔為什么要生在世上,甚至說想過自殺。”
這些話本該被怒吼出來,但女王的聲音里早就沒有了怒氣可言,在這殘忍的現實面前,她早已臣服,變成了命令的奴隸。
“但遺憾的是我找不到別的答案,我也沒有能力找到別的答案,我甚至連走出這鉑金宮的能力都沒有,而這些事必須要有人去做,如果我不做,還會有另一個人背負這黑暗的罪孽…
戰爭,這是唯一的答案。”
漆黑的世界里,這里擁有著僅有的光,洛倫佐覺得光芒冷了下來,他在失溫,這里就好像陰冷的冰窖。
“那么,為什么要發動戰爭呢?為什么你會覺得戰爭才是唯一的出路,你們筑國者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洛倫佐接連發問著,這些事他都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呢?
“原因很復雜,一部分是時代的推進,一部分是我們人類自身…其實我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這就像一個可怕的預言。
一個流傳在筑國者之中的預言,一個被深信不疑的預言,它預言了人類的末日,也給出了唯一避免這一切的方式。”
女王看向洛倫佐,發出了疑問。
“如果是你,洛倫佐·霍爾默斯,如果說預言告訴你,你必須殺掉一部分人類,才能換取另一部分人類的存活,不然全人類都將走向死亡,你是會選擇讓人類走向死亡,還是說殺掉那部分人呢?”
洛倫佐眼瞳緊縮,沒有絲毫的波動。
“我就是面臨這樣的選擇,你也能理解吧,這個世界的無賴,它給了你問題也給了你答案,你能做的只有去相信,或者放棄。”
每個人都是命運的奴隸,世界拋出了問題,也拋出了答案,沒有人告訴他們這一切的真假與對錯,他能做的只有像奴隸一樣執行著答案。
最可悲的地方便是在這里,女王知道這是如此的荒唐與愚昧,可她只能去相信,去執行,因為這是唯一的答案。
“我也知道戰爭的荒唐,但我更害怕的是預言的實現,如果我真的放棄戰爭,而是任由事態發展…我害怕那黑暗的未來。”
“不!”
洛倫佐嚴厲地打斷了她,他的眼瞳直直地看著女王,其中飽含著憤怒。
“這不對啊!你怎么會相信這種事,這他媽只是個該死的預言!哪怕只是一個假設的預言也不能這樣啊!”
洛倫佐斥責著女王,但在他的內心卻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
他想起了勞倫斯,想起了勞倫斯的預言,那個家伙同樣是命運的奴隸,為了他的預言付出了一切,洛倫佐很想痛斥女王這些的行徑,可在勞倫斯間隙里所看到的末日卻不斷地在眼前閃現。
洛倫佐停了下來,他不再說話,而是舉起手緩緩地捂住了臉。
女王說的是對的,筑國者們是對的,可怕的黑暗就要來了…但為什么會是這樣呢?不應該啊!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
這個扭曲瘋狂的世界,洛倫佐想去矯正它,但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戰爭是唯一的答案。
“這是筑國者們的文件,我之所以讓你等我幾天,便是為了這些文件,它們原本被保存在一處地下設施,按理說它們會一直被封存著。”
亞瑟接過了文件,雖然有精心的保護,可歲月的侵蝕還是體現在了紙張上,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然后放在了他和洛倫佐之間。
“就像你們看到的這樣,‘預言’或許荒唐,但實際上因此而誕生的‘戰爭’已經不止一次了。”
洛倫佐心驚地看著文件上的敘述,人類歷史上的災難都出現在了其中。
“宗教戰爭、黑死病、天花、饑荒…”
有的是天災,有的是人禍,而現在它們都有了一個新的共同點,都是在筑國者的影響下出現的。
“這是一次新的輪回,新的重啟。”
女王輕聲道。
“一場世界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