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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星空

  它們就像一群難以理解的怪物,沉睡于黑暗之中,以那些被詛咒的知識為食,以這些凡人不該知曉的信息為食,同樣的,對于信息閾值的不同,它們也會有選擇地狩獵,去優先解決那些深入圍欄之外的羔羊。

  火光映照著天使們冰冷的面孔,猶如宗教壁畫中的神戰般,鋒利的鐵羽接連不斷地展開,銳利的邊緣宛如千把劍。

  聽到洛倫佐的吼聲,梅林的動作一滯,他看向四周,只見天使們都在不約而同地靠向這里,它們的目標是威廉。

  “攔住它們!為我爭取時間!”

  梅林高聲喊道,同時抽出了折刀,其上泛著冰冷的寒芒。

  還不夠,這些還不夠。

  梅林紅著眼,他很少會展現這瘋狂的一面,就像暴怒的猛士。

  威廉所說的這些情報還不夠,這遠遠不能滿足梅林那近乎貪婪的求知欲,他想要知道的更多,哪怕面對天使這樣詭異的敵人,他也無所畏懼。

  理智的懸崖微微撼動著,梅林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為了人類的延續、與妖魔的抗爭,還是說追求煉金術師們都渴望的真理了。

  他現在知道的是威廉還不能死,至少在死前他應該帶來更多有用的信息。

  焰火與槍鳴,整個工坊變成了一座小型戰場,不過用這個比喻不太恰當,準確來說這里現在就是一個決斗場,只有一方能在這無盡的爭斗中活下來。

  “該死!還有別的火力支援嗎?”

  見此情景洛倫佐也向著其他人喊道。

  梅林說的沒錯,他一個人確實很強大,如果工坊內只有洛倫佐一個人來面對這些天使的話,雖然有些吃力,但他有信心干翻它們,但現在工坊內不止有他,還有這些需要被保護的家伙。

  “火力支援來嘍!”

  歡快的聲音響起,珀西瓦爾的思維很是跳躍,讓其他人根本想不清楚她在干什么。

  槍騎兵站在高臺之上,彈巢內的彈藥很快便打完了,但在三代甲胄的身后是成堆的彈藥箱,這便是游騎兵的定位,在設計的想法里,它會是一個具有一定機動能力的遠程支援甲胄,現在它就像炮臺一樣,向著下方的戰場傾瀉火力,但遺憾的是梅林等人還在其中,珀西瓦爾需要控制火力。

  轟鳴的槍聲接連不斷,每一次轟鳴后都能看到一道暗紅色的軌跡掠過,隨后沉重的鋼鐵砸在天使的身上,破碎的彈片將它們切的粉碎。

士兵們配合著作戰,在槍騎兵的槍擊后,他們便朝著那些受創的  天使開火,密集的高溫鋁熱彈進一步地將它們逼入絕境,也有一部分天使能從圍攻之中脫出,但等待它們的則是洛倫佐那冰冷的釘劍。

  洛倫佐迅速地穿行在工坊之中,主力輸出交由原罪甲胄與士兵們,洛倫佐要做的就是給予那些天使們致命的一擊。

  釘劍閃動,貫穿了一具又一具的軀體,它們無力地倒下,虛無的意志從破碎的軀殼里消散,等待著再度的歸來。

  “到這里!梅林!”

  劍舞者憑借著那兩把巨刃撕開了一條道路,伯勞向梅林喊道,在這道路的盡頭,安插在井壁之上的升降平臺開始緩緩下落,伯勞需要梅林他們移動到這上。

  工坊的底部已經成為了混戰的主戰場,而工坊的垂直井壁之上,還有著很多升降平臺可以作為庇護,這不僅能保護梅林等人,也能讓原罪甲胄們放開手腳去輸出火力。

  甲胄火銃接連開火,在地面上勾勒出了一道道龍息之徑,其上的天使們都被沖擊與高溫所擊垮,身體開始碳化、死去,但更多的血肉在傷口處增生,延續著這致命的軀殼。

  可這給予了伯勞一定追擊的時間,趁著它們還在恢復身體,巨刃舞動著,揮砍帶起大片的血肉。

  就這樣作戰,雖然現在的情況很是糟糕,但總要把現狀扛過去,才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其他的事。

  伯勞這么想著,刺耳的崩鳴聲響起,只見一雙潔白的羽翼在劍舞者的身后張開,天使就好像在擁抱它一樣,羽翼合攏,堅固銳利的邊緣如同上千把劍一般切割著劍舞者,尖銳的聲響與火花不斷。

  仿佛有怪物咬住了劍舞者,它用力地閉上大口,鋒利的尖牙將它咬成碎片,好在劍舞者裝備了外置裝甲,這一擊還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傷害,伯勞試著反抗,但更多的天使聚攏了過來,它們和被異化的妖魔一起,多如蟻群。

  在天使降臨的一瞬間,龐大的侵蝕一同到來,靠近雷團的士兵在瞬間的高強度侵蝕下紛紛失去理智,變成了現如今的妖魔們,而這樣的侵蝕還在不斷地擴散,數值在隨著時間推移而增強。

  “給我滾開!”

  伯勞怒斥著,他試著掙脫束縛,但卻被更多的羽翼所包裹,它們不斷地切割著裝甲,令人耳鳴的尖嘯不斷,仿佛有惡鬼在耳邊哀嚎一樣。

  來自穹頂的支援槍擊不斷,就像重錘一般掀翻了一個又一個的天使,但這顯然幫不到伯勞多少。

密集的羽翼一點點地將其完全包裹了起來,這種情景就連洛倫佐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它們組成了一座羽翼的堡壘,但下一刻在羽翼的縫隙里有熾熱的金色火焰燃起。

  深邃的黑暗里有灼熱的火光升騰著,伴隨著轟鳴的爆炸,天使們被爆炸所帶來的沖擊震開,熾熱的高溫以劍舞者為原點爆發,向著四周急速擴散。

  熱浪席卷了工坊的底部,在這近乎密閉的空間里,每個人都能感到呼吸上的壓力,而在燃燒的火海里,幾乎要被燒紅的劍舞者大步走出,兩把巨刃上還帶著廝砍時留下的血跡,但很快這血跡便被高溫所蒸發。

  空氣里彌漫著血氣與恐懼。

  伯勞喘著粗氣,在最后的時刻他啟動了劍舞者的燃料罐,這本來是為了彌補機動性而加設的裝備,被伯勞引爆后其中的漆銻完全燃燒,成功地將伯勞從困境里救了出來,同時這高溫也為劍舞者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傷痕累累的外置裝甲逐一脫落,劍舞者就像負傷的劍士般,身影搖晃。

  “讓開!伯勞!”

  來自穹頂的聲音響起,珀西瓦爾更換了槍械,那是一把造型詭異的武器,就像一架大型魚叉一樣。

  伯勞聽到聲音,毫不猶豫地撤離,劍舞者向著工坊的邊緣狂奔,在被天使圍攻的時間里,伯勞成功地為梅林爭取了避難的時間。

  載著梅林與醫護人員的平臺緩緩上升,士兵們也占據了其他的上升平臺,構筑了一個又一個的火力點,現在工坊的底部可以隨意地被火力覆蓋。

  劍舞者猛地躍起,巨刃砍進了井壁的豁口之中,這是天使降臨時雷團所造成的缺口,就像有神力作用在其上,金屬的邊緣無比的平整,內部的金屬結構也是如此,那雷團將所觸及的一切都徹底湮滅。

  “注意避讓!”

  珀西瓦爾的警告聲響起,與警告一同降臨的還有漫天的火雨。

  槍騎兵扣動了扳機,從魚叉之中射出的是一把精致的鐵矛,而鐵矛在飛馳的途中開始裂解,金色的光芒從金屬的縫隙里涌現,隨后徹底分散成了燃燒的鋼鐵。

  那不是什么魚叉,那是熔鑄之矛。

  在有槍騎兵作為載體下,一些設想中的武器也得到了實驗的機會,就比如將熔鑄之矛視為一種大型彈藥,通過發射器進行快速多次射擊,它的精準性要比甲胄火銃準確,并且殺傷力與殺傷范圍都要強大,唯一的缺點是它不如甲胄火銃那樣便攜。

  半融化的鋼鐵殘片如同箭雨般落下,只聽一陣金屬的震鳴,就像釘死般,它們逐一釘進地面,將天使的軀殼洞穿、燃燒。

  間工坊的底部便變成了一片火海,火勢兇猛,但被大門所阻隔,一切都被封死在了工坊之內。

  這是一次成功的火力壓制,槍騎兵的連續射擊之下,強大的天使也不得不暫時地臣服在火海之中,但這并不意味著取得了優勢,火海里翻滾的是猙獰的怪物,可這怪物最令人畏懼的不是獠牙與利爪。

  恐懼,令人感到恐懼這一情緒才是它們最強大的武器,侵蝕仍籠罩在這工坊之內,所有人都處于一種慢性死亡中。

  “傾倒中和液!”

  新的命令被下達,嘩啦啦的大雨從穹頂之上落下。

  洛倫佐握著釘劍掛在井壁之上,他望著落下的大雨,還有被逐漸澆滅的火海,他不清楚中和液能起到多少效果,但只要能拖慢侵蝕哪怕一秒,這對于人類一方而言都是優勢。

  穹頂之上,隔著厚厚的防爆玻璃,亞瑟面色凝重地看向已經亂做一團的工坊。

  在天使降臨之后,由于侵蝕的力量,所有的通訊都已失效,從那時起亞瑟便失去了與工坊內的聯系,他只能想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這一切。

  不過他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清道夫部隊已就緒,如果他們能撐住,我們就負責清掃戰場,如果失敗,就由我們上。”

  加拉哈德在一旁說道,他與亞瑟是同樣的表情,凝重之中他還有著些許的畏懼。

  在工坊的鋼鐵大門外,沉默的清道夫們早已就緒,他們握著武器,作為第二道防線存在著。

  每個人都沉默著,氣氛壓抑森冷。

  工坊內則是另一幅情景,隨著中和液的傾倒,濃重的霧氣從漸漸熄滅的火海里涌起,幾乎覆蓋了整個工坊的底部,也是在這時劍舞者從井壁脫落,再度落入底部中。

  洛倫佐與它一同前進,除了沒有劍舞者那樣巨型的劍刃外,洛倫佐覺得自身的能力并不比劍舞者差多少。

  濃霧被撕裂,在兩人下落的同時天使們再度沖出,它們身體大多已布滿傷口,有的失去部分肢體,還有甚者已經開始難以維系形態,但它們依舊固執地進攻著,就像機器般忠誠地執行著命令。

  身影交錯,在濃霧里起舞,帶起大抹的鮮血。

  來自士兵們的槍擊也在濃霧中穿行著,燃燒的鋁熱彈劃過赤紅的軌跡,交錯在天使們的身上。

平臺之上梅林向下看了一眼,雖然說現在天使處于被壓制的狀態,但他很清楚這樣的優勢持續不了多久,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洛倫佐以外,隨著時間的推移,在  這種高強度的侵蝕環境下,每個人都在滑向黑暗的深淵。

  最為主要的還是目前處于一種消耗戰,天使們死去的只是軀殼,但士兵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哪怕是原罪甲胄在這種強度的作戰下也維持不了太久,畢竟現在投入使用的都是三代甲胄,失去了妖魔血肉作為主要構成,它們本身便失去了一種“自愈”的能力。

  “所以你還是得死啊,威廉。”

  梅林有些失望地說著,能看到有些天使越過了伯勞與洛倫佐的獵殺,也躲避過了那些接連不斷的槍擊,它們抓著井壁向上爬來,殘破的羽翼無力地晃動著,直到來自上方的又一次槍擊,將它打得血肉模糊,墜入霧氣與余焰中。

  轉過頭,威廉正有些發呆地站在原地,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龐大的機械騎士與天使們抗爭著,遠超他想象的武器在不斷地開火,曾經他在天使的羽翼下毫無反抗地輸掉了一切,而在許多年后的今天,工業的焰火已經能短暫地壓制起了這所謂的神秘。

  這是一種很難言語的情緒,他的時光被偷走了太多,而威廉的生命也將迎來終點,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他反而感不到多少恐懼了。

  “星空…”他說道。

  “什么?”梅林快步走了過去,現在威廉的每句話都會被他牢牢地記住,“什么星空?”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情報,但在我瘋癲的這段時間里,在我被困于所謂的間隙中時…我能有時會看到一片星空,大概是直覺吧,我覺得這或許是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威廉緩緩地說道。

  “一片瑰麗的星空,繁星多不勝數,帶著繽紛的色彩,就像大師的畫作一般。”

  三五第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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