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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煌的教堂之內,搖曳的燭火之中,兩個身影對峙著,就像狹路相逢的野獸,誰也不愿后退。
華生有想過自己可能在這里遭遇的一切,但很顯然現有的變化完全打破了她的思路。
新教皇就那么毫無防備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微微伸出頭顱,聲音里帶著挑釁。
“你究竟是誰?”
華生問道,這是眼前這個男人的諸多謎團之一。
誰也不曾想到最后這神圣的冠冕會落到這么一個神秘之人的手中,對于新教皇的所有情報都是零,追溯他的過去也是不可能的,他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福音教會的歷史之中。
“我?塞尼·洛泰爾,福音教會的新教皇,你呢?”
新教皇見華生并沒有作戰的意圖,他便直起了腰,撿起掉落的釘劍。
“我是指你面具之下,這副鐵面之下究竟是誰?”
華生沉聲問道。
兩人的距離很短,華生完全可以嘗試間隙入侵新教皇,但她有些猶豫,她不敢這樣做,之前的情報便顯示出,新教皇曾不止一次地與緘默者作戰,并且每一次他都活了下來。
或許…或許這是個比勞倫斯還要可怕的家伙,華生不清楚他對于權能·加百列的了解有多少,她需要加倍警惕,至少現在不該貿然攻擊。
“面具之下?”
新教皇摸了摸冰冷的面具,緊接著笑聲響起。
“這是另一個問題了,客人。”
他甩起釘劍,舞出幾朵漂亮的劍花,隨后讓開了道路,漆黑的天國之門早已敞開,就像野獸張開了獠牙大口,等待著人們的踏入。
“不過在我回答這個問題前,不如讓我先去別的地方聊聊,畢竟這里是如此的神圣,在這里講述那些罪惡的事,多少有些不敬。”
新教皇說著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華生沒有猶豫太多,她在到達這里時便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為了那個崇高的理想已經有太多人做出了犧牲。
她踏入了黑暗之中,新教皇緊隨其后。
黑暗里響起了輕微的摩擦聲,陳舊的空氣夾雜著灰塵,華生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一點點地被黑暗吞食,落入那無盡的深淵之中。
她和新教皇各占據了一個角落,寂靜里華生的聲音響起,她再次問道。
“面具之下的你,究竟是誰?”
“稍等…”
黑暗的另一端傳來新教皇的聲音,他居然卸下了面具,叼起了一根香煙,昏暗里微光亮起。
這是種很古怪的感覺,好像從一開始新教皇就沒有將華生視為敵人,又或者說他不認為華生會攻擊自己。
就這樣,他悠閑地抽起了煙,狹窄的空間內布滿了煙味,華生嗅到了一絲不同。
“別擔心,這煙沒什么問題,只是有些…麻痹的功效,我一般用這東西來止痛,但抽多了效果也會衰退,所以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會點一支。”
新教皇緩緩說道,他這個習慣倒讓華生想起了洛倫佐,那個家伙就喜歡在煙草里做滿手腳。
“啊…你不覺得這樣很棒嗎?從天國墜向地獄,這里是被具現化的‘墮落’,就像儀式一般。”
黑暗里響起他那沙啞的笑聲。
華生沒有說話,她所占據的是安東尼的身體,而這具軀體內奔涌著秘血,她也享用著這軀體的強大。
她試著憑借獵魔人的視力窺破黑暗,可無論華生怎么凝視那煙草的微光,她都看不清新教皇的臉,在其上仿佛是附著一團不可視的黑暗、粘稠臃腫。
“真舒服啊…”
新教皇很少這么多話,在大家看來他是個沉默的暴君,比起話語他更喜歡用行動來昭示自己的想法。
“這種麻痹神經的感覺,這能讓我從那痛苦的海洋里短暫地清醒過來,不過很可惜,我遲早會對其產生抗性,這個世界上能緩解我痛苦的東西只會越來越少。”
新教皇沒有戴上鋼鐵的面具,而是將其放在一邊,黑暗里華生感受到了新教皇的目光。
“我會回答你的問題,你也要回答我的問題,可以嗎?”
“嗯。”
華生思考了一下,低聲回答道。
“洛倫佐·美第奇死了嗎?”
新教皇問道。
黑暗沉默了一會,華生決定說出這個答案,為這個漫長的死亡劃上休止符。
“他死了。”
“哇哦,我以為他還活著的,畢竟他那么可怕。”
新教皇對于這個答案很意外,實際上在他的猜想里,他覺得眼前控制安東尼的那個陌生的幽魂便是洛倫佐·美第奇,但怎么也沒想到那個讓自己一直警惕的老人居然死了。
“他怎么死的?在什么時候?”
“被緘默者殺死,在很多年前,死在了圣臨之夜里。”華生回答。
“這樣嗎?”
黑暗里新教皇又點燃了一根煙,不知為何這次下沉是如此的漫長,仿佛觸不到底一般。
“洛倫佐·美第奇,我以為他會獲取那名為加百列的權能,那么這么看來他失敗了?”
新教皇分析著情報,他也不做任何掩飾,直接當著華生的面講述了起來。
“你的反應很冷淡…所以他還是成功了嗎?”
目光再次落到華生的身上,黑暗里她被精準地捕獲了。
“繼承者?真沒想到啊,那樣的家伙最后也會選擇放棄,不對,這才符合洛倫佐·美第奇的風格啊,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是獻祭自己也無所謂。”
華生在新教皇的面前仿佛是透明的,他能輕易地從那支離破碎的話語里找到他想要的,整合著現有的情報,一個全新的故事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你知曉洛倫佐·美第奇,也知曉他的死亡,所以你也是他的派系,對嗎?你是他的結晶,掌握著這非人的力量…你便是他的繼任者?”
新教皇繼續發問道。
華生搖了搖頭,她本可以不回答新教皇這個問題的,但她還是說了出來,聲音里帶著有些落寞還有期待的情緒。
“我不是那個繼任者。”
“那么那個繼任者呢?我覺得這種情景應該是那個繼任者來找我才對吧,而不是你。”新教皇說。
“沒必要,這種事情誰來都可以的。”
一邊說著,華生的眼前一邊浮現了曾經042的面容,無論是他,還是自己、047,每個人都在時間的變遷下變得面目全非了起來。
“他是個可憐的家伙,注定走向毀滅的路途,”華生的聲音有些猶豫,“他是個惡鬼,還沒有被世界的惡意打垮的惡鬼,我只是希望他在徹底失去理智前,能更多地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所以你是在替他承擔這份責任?真有趣啊…”
新教皇剖析著華生的心理,明明眼前的敵人如此詭異,但他就像掌控全局一樣,隨性的不行。
“看起來我似乎也不用解釋些別的什么了,你已經猜想到了一切。”
華生看向黑暗的另一邊,新教皇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詭詐。
“差不多,我已經籌備了太久太久,為了知曉真相,我幾乎翻遍了教會的史書,即使是這樣我依舊無法知道事情的全貌…我想你也是這樣的。”
“所以你才不懼怕我嗎?”華生問。
“當然,當你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就清楚地知道你想要什么。”
新教皇用力地吸食著香煙,黑暗里微弱的火光短暫地明亮了起來。
他是被冠以“拉斐爾”之名的獵魔人,掌管著錯亂的迷幻之力,新教皇很清楚人心的骯臟,也清楚該如何利用它。
“你不是緘默者,那么你就是它的敵人了,那種鬼東西誰也不愿放過,而你找到了我,我想你只剩下了兩個目的。”
黑暗里他伸出了兩根手指。
“找我達成合作,一起對抗緘默者,尋找真相。”
“另一個呢?”
笑聲響起,新教皇說道。
“另一個?懷著某個我尚不知曉的目的來殺了我,但我并不懼怕,我不懼怕任何人,所以我不在乎你究竟懷著什么樣的想法。”
“這就是所謂的‘強者’嗎?”華生說。
“大概吧。”
話音未落,狂暴的侵蝕在這狹小的空間內爆發,在這同時釘劍上也迸發出了凌冽的劍光。
從一開始兩人就沒有放下任何警惕,之前看似平靜的談話,也只不過是為了套出更多的情報而已。
這一次攻擊由華生率先發動,斑駁的劍刃與間隙入侵同時發動,在華生看來這是她目前能做到最為致命的奇襲了,
精神與物理同時發動攻擊。
只聽見刺耳的劍鳴,金屬交織在了一起震耳欲聾,伴隨著轟然的爆炸聲,燃燒的身影直接撞開了升降機,撞破了封閉的通道從靜滯圣殿的上方落下。
急速的降落之中煙塵被掃去露出了其下的身影,是華生。
她自半空之中墜下,隨后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之上,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剛剛那一擊是如此地沉重,她幾乎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抬起頭,在那高聳的墻壁之上,被擊打出的裂口處正站立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從容地躍下,落在了華生的身前。
轟鳴的聲音響起,是一同墜落的升降機,在剛剛那短暫的交手之中它被切割摧毀,直接墜毀在了井道之中,灰塵四溢。
“你很強…”
華生喘著氣,低聲說道。
她試著間隙入侵,但這一次華生沒能成功地侵入新教皇的意志,就好像有什么東西擋住了自己,如同城墻一般。
自己的劍擊也被抵御、反制,看起來新教皇還是有些擔憂安東尼的身體,他并非使出全力反擊。
“只是很了解權能·加百列而已,這種東西了解了,便能對抗了。”
煙霧之后響起新教皇的腳步聲。
“那么我這算是證明我的實力了嗎?”
“你究竟是誰!”
華生猛地起身,她還試著做些什么,但動作瞬間停滯了下來,她呆呆地看著前方,煙塵散盡后,新教皇的面容顯露了出來。
鋼鐵的面具與升降機一起埋在了井道之中,他的樣貌完全裸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有些英俊的臉,但這并不是令華生震驚之處,她震驚的是怎么也想不到面具之后的人會是他,所謂的新教皇、塞尼·洛泰爾居然是他。
“拉斐爾…”
華生低語著他的名字。
“你認識我,認識這張臉?”
拉斐爾的反應要比華生還要有趣,他微笑緊接著是狂喜。
“我一直都在訓練我的權能,我會對每個直視我雙眼的人施加這力量,所以我在每個人的眼中都是不同的面孔…但這張臉才是我的本貌,也只有那些人見過、知曉我這副樣子。”
拉斐爾看著茫然的華生,這一切都是他的計謀,在這一連串的設計之下他已經猜到了華生的身份。
“只有同為拉斐爾獵魔人的戰友們才見過我這副樣子。
所以是你嗎?”
記憶里的一切都拼湊了起來,如果說有誰能從那個絕望的夜晚活下來,并且掌握了這般恐怖之力,那么只剩下了那一個答案。
“真高興啊,016,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
極度的陰寒襲過華生的神經,她一時間都快忘記了呼吸。
“不,不可能,面具之下怎么可能是你…”
“對,面具之下確實不是這張臉。”
拉斐爾接著華生的話繼續說道,他的神情有些落寞,緊接著燃起的焰火洗過他的臉頰。
英俊的外表破碎了,就像揭開魔鬼的面紗,其下是一張令人生畏的臉龐,就像燃燒的大樹一般,整個面容已經完全干枯萎縮了下來,牙床裸露在外,兩頰沒有了遮蔽,其下卷動著扭曲的猩紅的血肉。
最令人感到恐懼的則是那雙眼睛,眼皮已經干癟得不成樣子,眼球就那么直接地暴露了出來,令拉斐爾永遠都無法再閉上雙眼。
是幻覺嗎?
華生這樣問著自己,隨后她意識到了,剛剛那英俊的面容才是幻覺,這才是拉斐爾現如今的面目。
這猙獰可憎的模樣。
“不…那恐怖的侵蝕沒有人能活下來才對…”
華生依舊不敢相信,在那場夜晚里,每個人都變成了妖魔,渴望著鮮血與殺戮。
“是啊,沒有人能活下來,但我不同,我是強者,我比所有人都要強。”
拉斐爾的聲音很平靜,但在華生的耳中卻猶如怪物的咆哮,她看著那雙因無法休息而充血的眼眸,她突然相起了很久之前來自拉斐爾的教導。
眼前這個男人曾說過,權能·拉斐爾是一個很可怕的力量,它能隨意地操控幻覺,令人沉淪其中,但同樣的這也會令獵魔人自己沉溺其中,所以想要支配這份力量,需要無比強大且堅定的意志,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幻覺都能回想起自己名字的心智。
“我本該死的,侵蝕已經在我的身體上起效,我在一點點變成那可憎的妖魔…但我們都知道,說到底侵蝕是對于我們意志的考量,如果沉淪其中我們就會被異化成那可怕的怪物。”
拉斐爾握著釘劍,干枯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這不是傷勢而是侵蝕,他的軀體在異化,拉斐爾在一點點地變成妖魔,可這樣異化的過程持續了很久,久到過了這么多年的今天它依舊沒能戰勝拉斐爾。
“我是強者,堅不可摧,哪怕面對圣杯的侵蝕,它也無法撼動我的意志。”
燦爛的微光從拉斐爾的頭上升起,那是一圈又一圈由圣銀編織的荊棘王冠,鋒利的尖角深深地刺入頭皮之下,留下一道道早已愈合又被撕裂的疤痕。
他拄著釘劍,就像一頭從那遙遠地獄歸來的亡者。
“016,拉斐爾已經死了,你現在看到的是新教皇,被喚做塞尼·洛泰爾的新教皇。”
“萬皇之皇!”
塞尼·洛泰爾說著伸出了手,恐怖的臉龐上帶著令人不安的微笑。
“要稱呼我為冕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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