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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窮途末路

  龐大的烏云卷積在舊敦靈的上方,仿佛整個天空都變成了一個倒置的漏斗,所有的雨與云都被卷入這旋渦之中,時不時有雷光在其中劃落,似乎有熾白的烈日在云上升起。

  萊辛巴赫號就像一只離群的孤鯨魚,無助地在這咆哮的云海間穿行,在經歷了洛倫佐一系列的設計后,數次爆炸令這艘民用飛艇已經出現了問題,它的整體微微傾斜,不過好在那巨大的氣囊還沒有受損,就像落葉般隨風而起。

  燃燒的舞廳之內,無窮無盡的大火還在繼續,這熾熱的火苗沿著落下的原油繼續向上燃燒,隱藏在天花板中的管道也被引燃,木質的結構碳化脫落,露出被燒紅的骨架,而且大火還在持續蔓延中,似乎沒有盡頭一般。

  獵魔人們哀嚎著,熊熊大火不能殺死已經喚醒秘血的他們,可那撕心裂肺的劇痛還是令他們自身難以忍耐。

  皮膚干枯開裂,徹底燒焦后脫落下去,可緊接著秘血那強大的生命力下,新的肌膚在血肉之上覆蓋,如此重復。

  在這火海之中,洛倫佐如同惡鬼一般前行著,在大火與劇痛的擾動下,獵魔人們第一時間里沒能阻止洛倫佐,只能任由他持續著暴行。

  釘劍落下又抬起,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墜入于火海之中,再無聲息。

  這里就是針對于新教團的屠宰廠,做為舊教團的獵魔人,洛倫佐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瘋狂。

  可這樣的壓制并沒有持續太久,秘血的禁忌之力尚不是大火便可以燃燒殆盡的,致密的鐵甲撞破了火海了,梅丹佐獵魔人高舉起釘劍朝著洛倫佐的頭顱劈下。

  對于這暴起的攻擊,洛倫佐并不意外,實際上他也沒想過自己的這點手段便能殺光所有的獵魔人,不過他也很清楚,自己必須迅捷快速,絕對不能和這些獵魔人們纏斗起來,一旦被拖住他先前創造的這些“奇襲”的優勢會被拉平。

  洛倫佐深呼吸,灼熱的空氣灌入口中,帶來陣陣的炙痛,隨后側身避開了這一擊。

  一擊未中后,梅丹佐獵魔人也沒有繼續追擊,在這短暫的交戰中他已經清晰地意識到了己方與洛倫佐之間的差距,他不能貿然進攻,比起想辦法殺死洛倫佐,他更需要做的是拖住洛倫佐。

  沸騰的焰火在兩人之間燃燒升起,不知是何處卷起的狂風,將數不清的火星吹起、飄灑,就像散落在天穹中的群星。

  恍惚間仿佛這一切是真的置身于地獄之中,和這些歸來的亡者們廝殺著,火光的映襯下,梅丹佐獵魔人與洛倫佐是同樣的猙獰,雙方都沒有可以退卻的路。

  釘劍微垂,這是熟悉的劍勢,雙方都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緊接著拖起的劍刃卷起火光。

  這是凡人難以涉足的戰場,劍光迅速到化作扭曲的白光,火星被那蕩起的氣流裹挾著,只能看到整個空氣都被高溫與斬擊所扭曲,數不清的劍鳴與星光憑空迸發。

  最后一次雙劍接觸,洛倫佐與梅丹佐獵魔人都在這一刻收起了劍刃,撤步,但這不是撤退,而是為了下一次更為兇狠的進攻。

  架起布滿豁口的釘劍,沒有絲毫的猶豫,向著眼前的敵人刺擊。

  兩把銳利的釘劍都命中了交戰的雙方,但同樣的,它們也被致密的鐵甲所阻礙。

  蛇群糾纏在洛倫佐的軀體之上,它們閉上了猩紅的雙眼,凝固成了堅硬的鐵質保護著洛倫佐,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梅丹佐獵魔人的身上。

  似乎兩人就會這樣僵持下去,可就是在這時變數出現了,洛倫佐沒有積蓄力量準備下一擊,而是直接向前踏步,拉短了自己與梅丹佐獵魔人之間的距離,釘劍再度斬擊,無用之后被反手抓住,下一刻劍柄用力地砸在那堅固的面甲之上。

  “陰險狡詐!”

  洛倫佐興奮極了,這一擊傷不了梅丹佐獵魔人,但那堅固的甲胄可抵擋不了沖擊。

  在火銃尚未出現的年代,主宰戰場的還是鐵甲與戰馬,在那些沉重的甲胄面前,利劍都難以突破那些防御,故此對抗這些鐵壁般的防御,最好的辦法便是利用鈍器。

  在洛倫佐那粗暴的力量下,面甲之上被硬生生地砸出了一個凹痕,數不清的裂痕沿著凹口蔓延,縫隙里有純白的火苗升騰。

  轟鳴的震響回蕩在梅丹佐獵魔人的耳邊,整個視野都伴隨著這一擊搖晃了起來。

  洛倫佐再度占據了優勢,焰火與血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笑容變得愈發猙獰了起來。

  扭曲變形,在梅丹佐獵魔人的眼中變成如妖魔般的憎惡之容。

  握緊劍柄,重新抬起釘劍、落下,勢如山崩。

  金屬的哀嚎聲里,釘劍破碎成了數不清的碎片,梅丹佐獵魔人試著架起釘劍格擋,但在暴怒的洛倫佐面前這防御是如此地無力,被輕易地斬斷。

  但那致命的劍刃未能落下,火海里刺出了數把相同的釘劍,架在了他的身前,抵御住了洛倫佐的劍擊。

  不止這些。

  更多的釘劍突破了火海,刺入了洛倫佐的關節,刺入了他的后背,有的險些貫穿了他的心臟。

  就像末路的騎士,他身中數劍。

  梅丹佐獵魔人成功了,他拖住了洛倫佐,給予了其他獵魔人喘息的機會。

  為了增加自身的迅捷,洛倫佐并未將甲胄全覆蓋在身上,而是在要害處增生了甲胄,獵魔人們也清楚這一點,在之前的戰斗中他們便發現了洛倫佐對于權能的精通,只要給他預判的時間,他變能提前在受傷的位置布置甲胄。

  可這一次攻擊是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時機發動,再加上洛倫佐沉浸于與梅丹佐獵魔人的廝殺,這給予了他們可乘的機會。

  洛倫佐的表情一怔,就連那暴怒的焰火都為之一滯,可緊接著他笑了起來,或許是有釘劍貫穿了他的氣管,他的笑聲聽起來很奇怪,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響。

  洛倫佐已經死了,在獵魔人的眼中是這樣的,他們握緊了釘劍,只要加以斬擊他們就能將眼前這名該死的偵探切成碎塊。

  獵魔人們抓住了洛倫佐,可同樣,洛倫佐也抓住了他們。

  “這才是,真正的獵魔人啊…”

  洶涌的白焰伴隨著洛倫佐的輕語,從甲胄的縫隙里涌出。

  蛇群纏繞在洛倫佐的體表之上,連同洛倫佐的體表與那些刺入軀體內的釘劍一同凝固起來,獵魔人們試著拔出釘劍,卻發現它已經死死地嵌進甲胄之中,緊接著他們再也握不住劍柄了。

  實際上洛倫佐自己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在死而復生后,他的體內也摻雜了圣杯的血肉,或者說…緘默者的血肉,那種詭異且強大的力量早已潛伏在他的體內,而在之前他渾然不知。

  可現在洛倫佐已經意識到了這一切,他是獵魔人,可比獵魔人還要強大,正如那時勞倫斯給予他的絕望感一般,不知不覺洛倫佐已經抵達了勞倫斯所在的階層,病態且可怕的力量。

  洛倫佐動了起來,刺入體內的釘劍也被他一同帶動了起來,這種超越普通獵魔人的力量令他們根本抓不住劍柄,遏制不動洛倫佐的行動,與此同時他們也都感受到了那種怪異的感覺。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揉捏著自己的心臟,仿佛有只陰冷的大手正沿著自己的喉嚨伸入,直到破口而出。

  每個獵魔人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忍不住地干嘔著。

  侵蝕,詭異的侵蝕一瞬間籠罩在了他們的意志之上。

  臨界突破。

  正如那時勞倫斯對自己所做的那些一樣,勞倫斯也移植了緘默者的血肉,它直接在軀體的層次強化著勞倫斯,就像現在強化著洛倫佐一樣。

  洛倫佐直接掙開了束縛,眼瞳里滾動著赤明的白日,同時他高舉起的釘劍再度落下,重擊在了之前造成的凹痕之上。

  梅丹佐獵魔人根本來不及防御,一瞬間他也想試著進行臨界突破,踏入那詭異的妖魔化,可他做不到,不知是恐懼還是侵蝕的干擾,令他的大腦有了那么一瞬間的空白,而就是這猶豫的空白定下了他的死期。

  釘劍斬下,將那尚未崩碎的面甲徹底粉碎,數不清的碎片切入頭顱之下,劃過的劍刃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權能·梅丹佐。

  疼痛令他清醒了起來,蛇群貪婪地咬食著他的頭顱,不斷地重鑄、加固著面甲,而那落下的劍刃也沒有再度砍起。

  不…這不是結束。

  洛倫佐借著斬擊的余力,整個人帶著沉重的甲胄躍起,轉身將另一只手上的武器揮向梅丹佐獵魔人的頭顱。

  伴隨著低沉的爆炸聲,沖擊的協力下,破甲錘將他的面甲連同頭顱一同粉碎,而且這還不是終止,宛如怪物的行進,它粗暴地撕扯著自己的獵物,將那可憐的尸體如同人偶般擺弄成可笑的樣子。

  頭骨、上頜、下頜、胸鎖關節…

  釘錘的落下,細密的聲響一同迸發,在這燃燒的地獄它們無比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名獵魔人的耳中,他們的身體開始顫抖,心神開始恐懼。

  肋骨、肩胛骨、脊柱…這支持著人體的一切都在釘錘的揮擊之下節節爆裂,敏銳的聽覺下,獵魔人們已經分辨不出這究竟是鐵甲的碎裂之音,還是骨骼破碎的哀嚎。

  直到最后那銳利的釘頭貫穿了心臟,將整個胸腔砸成一團污血,直到無頭的尸體穿著沉重的甲胄緩緩地跪下。

  一腳踩在尸體的肩頭,用力地將捅入其中的手臂拔出,嶙峋的甲胄之上有鮮血流淌、滴落,也有鮮血被蒸發化作血色的霧氣升騰著。

  獵魔人們停住了,他們已經做好了很多戰術,可在這一刻他們連揮劍的勇氣都沒有了。

  來自洛倫佐的恐懼被植入了他們腦海之中,他們只能呆呆地佇立在原地,看著那身披著鐵甲的身影,他的身上插滿了銳利的釘劍,就好像被狩獵的怪物。

  他窮途末路。

  不…窮途末路的是他們,是新教團們。

  此刻他們才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可笑,他們不是獵人,他們才是獵物,被示弱的獵人誘捕進了陷阱之中,他們還可笑地以為自己勝利在望。

  “下一個。”

  那怪物低語著,明明置身于火海之中,可獵魔人們只感到一股難以驅散的嚴寒。

  洛倫佐轉過了身看著他們,緩緩地松開了手,令那已經布滿豁口釘劍墜落,緊接著他將手伸到自己的背后,數把釘劍在剛剛的襲擊中刺進了他的體內,但如今它們都被堅固的甲胄所束縛。

  手輕輕地拂過,就像原罪甲胄從武器架上取下武器一般,洛倫佐從那貫穿軀體的釘劍中隨意地挑選了一把,拔出、握在手中。

  “下一個!”

  他再次喊道,帶著憤怒的神情,可沒有人回應。

  獵魔人們的目光里此刻只剩下了畏懼,他們緩緩地后退,但當退到火海的邊緣時,他們才意識到自己早已無路可退。

  這里是萊辛巴赫號,一艘正漂泊于高空之上的飛艇,這里是絕地,要么他們殺死洛倫佐停下這艘該死的飛艇,要么被洛倫佐趕盡殺絕。

  “真不愧是你啊!洛倫佐·霍爾莫斯。”

  突然的聲音響起,火海的另一端,一直沉默的男人緩緩走出,莫里亞蒂一邊走一邊鼓著掌。

  “我就覺得這些獵魔人不可能是你的對手,最多也只是勉強牽制你而已,可現在看來他們連牽制都做不到,只是被無意義地屠殺而已。”

  莫里亞蒂拿著酒杯依靠在尚未被燃燒的高臺上,這么看來這個家伙剛剛一直躲在暗處里窺視著,還順道去柜臺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才對啊,直接步入正題多好。”

  洛倫佐轉向莫里亞蒂同時說道。

  “我不會殺了你的莫里亞蒂,我會先挖掉你的眼睛,折斷你的脊柱,然后再慢慢地折磨你,請放心,以獵魔人的身體強度,你會活很久,畢竟給敵人注入秘血,強化體質后進行酷刑,也是我們獵魔人需要學的東西。”

  他說著殘忍的話,大步向前。

  “那我還真是榮幸之至呢?”

  莫里亞蒂手中沒有拿武器,他本身就不擅長任何作戰,在成為獵魔人前,也只是一個被關在病房里的瘋子,可越是癲狂的瘋子,越擅長將人拖入瘋狂之中。

  眼瞳里卷起熾白的風暴,但這一次權能·拉斐爾卻沒能影響到洛倫佐,他抬起了頭,面甲被完全封閉了起來,沒有任何可以用來窺視外界的縫隙。

  只要避免與莫里亞蒂的對視便可以逃離權能·拉斐爾的控制,而且以洛倫佐現在的狀態來看,他完全可以循著聲音的軌跡殺死莫里亞蒂。

  “很意外嗎?”洛倫佐問。

  “沒有,我反而想問你,意外嗎?”

  莫里亞蒂微笑,與此同時洛倫佐也感到了異常的所在。

  他不是權能·拉斐爾的目標,回過頭,恐懼的獵魔人們再度行動了起來,他們眼神空洞,只有無盡的焰火在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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