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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輪回

  “舊敦靈向來都這么冷的嗎?”

  安東尼站在碼頭,他們的到來比預計的時間要早不少,因此這空蕩寂靜的碼頭處,只有寥寥數人而已,倒有提前等待人在這里,不過真正迎接他們的亞瑟還在路上。

  “是這樣的,熔爐之柱每天都排放出濃重的蒸汽,霧氣與燃燒的碎屑混合在一起,把這座城市籠罩在蒙蒙的灰霧之下,即使是冬日遠去,那潮濕的寒意依舊逼人。”

  有人迎了過來,他們事先在這里等候很久了。

  “你們好,來自翡冷翠的客人。”

  伯勞伸出手,對安東尼友好的問候道。

  安東尼神情沒有多少變化,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緊接著也伸出了手,介紹道。

  “安東尼·魯索。”

  “你可以稱呼我為伯勞。”

  伯勞同樣客氣的回應著,但他的神色不是很正常,他討厭現在這個工作。

  本來這個工作不是他的,但考慮到這是兩個組織第一次正式接觸,亞瑟派出了伯勞,他的意思說,伯勞在下城區混了這么久,在社交這方面,比所有人都要圓滑,以他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這種工作再適合不過他了。

  “你們來的比預計的要早,亞瑟還在來的路上。”伯勞解釋道。

  “亞瑟?伯勞?”安東尼似乎沒有在意在些,而是意味深長的念著他們的名字,那臉頰上蜈蚣般的疤痕隨著他的低語緩緩蠕動著。

  “這是你們內部的代號,對嗎?”安東尼問。

  伯勞點點頭,肯定了這一說法,畢竟這東西一聽就能聽出來,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而且有點談話內容也挺好,他總不能在打完招呼后,便和這位神父一直站在寒風里,直到亞瑟來,對吧,不然,這也太尷尬了。

  “根據英爾維格古老的騎士傳說而來。”伯勞說。

  “我知道,你們的具體職位階級我有所了解,亞瑟管理著舊敦靈,其余的騎士長管理其余地區的分部。”

  安東尼十分熟悉的說道。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實際上我們已經算是老朋友了,就像一個看不見的敵人,他暫時威脅不到你,但你依舊要了解他,只可惜我們了解的有些晚,當我們發現你們時,我們已經算不上你們的對手了。”

  安東尼的話語很平靜,但充滿力量,一切都被他說的很直白,伯勞甚至有種錯覺,說不定下一秒這些來客就會和自己打起來。

  緊接著伯勞反倒覺得有些尷尬,這對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伯勞都準備對其一頓噓寒問暖,在商討一下明天觀光景點之類的,可在這話語下,伯勞一時楞住了,不知道該怎么接。

  伯勞見過很多大人物,也說過很多鬼話,可安東尼不同,伯勞能清楚的感受到眼前這個家伙是敵人,只不過現在他為了利益,不得不暫時熄滅怒火。

  “鋼鐵與蒸汽,技術與革新,充滿奇跡與黃金的城市。”

  安東尼說著看向了夜幕下的舊敦靈,巨鯨在其間游蕩,投下的光芒如同升起的烈日,不斷的靠向碼頭,將來者指引過來。

  “這是我第一次來舊敦靈,他們常說這個城市的美好,只要你想,你能在這里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安東尼說道。

  “可前提是有足夠的能力,不然就會像下城區的那些人一樣。”

  見此情景,伯勞也收起了笑臉,冷峻的說道。

  安東尼沒有多說什么,他只是凝望著這夜幕下的城市,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科克街121a。

  在結束與鼠王的對話后,洛倫佐便反回了家里,一切正如往常一樣,凡露徳夫人脾氣依舊火爆,希格則在幫她收拾廚具,在戒除致幻劑后,希格的生活也在一點點的回歸正軌。

  有時候自己也會感慨,只有在回到這里入眠時,洛倫佐才覺得自己像個正常人,擁有著短暫的正常生活。

  洛倫佐一臉頹樣的坐在浴缸邊,手里拿著鑷子與紗布,他赤著上身,清理著身體上的傷口,隨著溫暖的水流過身體,帶出淡淡的紅色涌入下水管道。

  以獵魔人的體質而言,很多不致命的傷勢都會在短時間內治愈,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一些殘留物,如果不及時取出它就會和增生的血肉長在一起。

  本已經愈合大半的傷口被洛倫佐粗暴的撕開,伴隨著陣痛,斷裂在體內的鐵片被取出,帶著猩紅的血漬,丟進一旁的罐子里。

  哼著走調的旋律,洛倫佐回想著今天的事,赫爾克里確實給他帶來了足夠的驚喜,他的出現或許會為《啟示錄》的追查有新的突破,可就像赫爾克里說的那樣,洛倫佐有著他自己的小心思。

洛倫佐以那黑暗的知識換取赫爾克里的協助,這很劃算,而且想必赫爾克里也清楚這一點,現在洛倫佐唯一需要思考的是便是  該在何時啟用赫爾克里了。

  處理完這一切,洛倫佐長嘆了一口氣,將器具沖洗干凈后收了起來,不經意間看到了朦朧的鏡子,上面附著淡淡的水霧,模糊的身影在霧氣之后,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與洛倫佐對視。

  突然間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隨著洛倫佐緩慢的動作,霧氣之后的身影也微微變化,洛倫佐難以描述這怪異的感覺,緊接著他鬼使神差般抬起了手,霧氣里的人也對洛倫佐伸出了手,兩雙手緩緩靠近,在抵達鏡面的那一瞬間猛的停止。

  就像感知上的錯誤般,鏡面無比冰冷,緊接著因洛倫佐的觸碰,指尖凝結的水珠匯聚在了一起,它們奔涌墜落,如同沖洗的水幕,將鏡子的迷霧驅散。

  迷霧后是一張熟悉的臉龐,他的眼神疲憊,帶著詭異的慘白,仿佛在低溫的冰海里,浸泡了很久的樣子。

  洛倫佐不由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梅…丹佐?”

  隨著聲音的發出,那詭異的感覺迅速消退了下去,仿佛是幻覺般,盡數破滅。洛倫佐的集中了目光,卻發現那是他自己,鏡中的是他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后,洛倫佐覺得幾分可笑,可能是最近確實有些勞累,他的神智也有些不清晰了起來。

  洛倫佐長得與梅丹佐有幾分相似,而在剛剛,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瞬間將自己誤認為了梅丹佐。

  這么想著,洛倫佐看著那鏡中的自己,隨后轉動了身體,觀察身體的情況。

  以前的洛倫佐身上滿是傷痕,即使有著秘血,有些傷勢也嚴重到留下巨大的疤痕,它們交叉覆蓋,遍布洛倫佐的軀干,可現在看去,那些傷疤都消失了,皮膚干凈整潔,除了那覆蓋背部的黑色紋路外,什么多余的傷痕都沒有。

  農家樂的時間里,洛倫佐一度不敢相信紅隼等人說的話,自己被炸得稀爛,失去了大半的身體,這種傷勢秘血也救不了他,而且洛倫佐的權能又不像亞納爾那樣,擁有著近乎不死的生命力,這種情況他必死無疑。

  可他還是被圣杯的血肉救了過來,再怎么不相信,此刻還活著的自己便是最好的證明,在那新生之后,自己的軀體煥然一新,所有的疤痕都消失不見,縛銀之栓融毀了大半,從自己的體重來看仍有一部分殘留在軀體內。

  當然除去這些的變化外,令洛倫佐更為警惕的是華生。

  自那新生以后華生便不再打擾洛倫佐了,這個如夢魘般的怪物很喜歡在洛倫佐的眼前強調自己的存在感,可她不見了,一同不見的還有還有梅丹佐,那個神秘的間隙洛倫佐很久沒有抵達過了。

  有時洛倫佐越是思考,他越是害怕,這兩個占據自己意識的存在都突然消失不見了,或者說拒絕回應洛倫佐的呼喚,華生可以理解,這個怪物的立場洛倫佐一直不清楚,但梅丹佐不同,梅丹佐是和自己同一戰線的人,可現在他也消失了。

  仿佛洛倫佐患有什么精神疾病,華生與梅丹佐都只不過是他臆想出的人物而已,在那新生之中一同活過來的不止有洛倫佐的身體,還有他那近乎破碎的意志。

  思索中洛倫佐走回了窗邊,窩在他熟悉的沙發上,靜靜的望著窗外霧蒙蒙的世界。

  其實洛倫佐還有一個猜想,因為恐懼那可怕的真相,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哪怕是自己也盡可能的克制思緒。

  或許…或許華生已經逃掉了,在那場毀滅里成功逃離了這具名為洛倫佐的囚籠。

  洛倫佐的力量一直被限制于臨界值以下,這正是因為一旦突破臨界值,獵魔人便開始妖魔化,如同妖魔一般能對外界施加恐懼的侵蝕,而這侵蝕將會是牢籠的縫隙,給予華生逃離的機會。

  所以與勞倫斯廝殺的最后,洛倫佐都未曾突破臨界值來對抗勞倫斯,他可以確保自己即使是死,也不會令華生逃離,可洛倫佐不敢肯定的是他失去意識時發生的事。

  如果紅隼等人說的屬實,在自己“死后”,一具名為黑天使的原罪甲胄失控,便是它殺死了失控的圣杯血肉,并以其將自己復生,聯想到意識的最后,那迷幻的海洋里華生所對自己說的話。

  是華生令自己活了過來,或許是她在那時操控了自己,逃離了牢籠。

  那么梅丹佐呢?洛倫佐是監獄,那么梅丹佐就是藏在間隙里的獄卒,為什么他沒有阻止這一切,還是說他阻止了,但沒能成功?反而被徹底的殺死,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事情越想越復雜,仿佛大腦要炸裂開般,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起來,難以流動,窒息著洛倫佐的心肺。

  洛倫佐迷茫的看著窗外的世界,燈火在霧氣里被暈染開,他殺死了勞倫斯,但卻迎來了而大的迷茫,而且現在沒時間給他去證明這些了,《啟示錄》的遺失,翡冷翠的來訪…

  也有可能華生沒有逃離,這個怪物隱藏在某處,等待著洛倫佐自我的懷疑,直到其崩潰。

  這些事暫時都是想不清楚的,比起這些洛倫佐在為另一件事而備戰著。

  他把箱子從床下拖出,打開它,里面是一些洛倫佐手工打造的武器,混有圣銀的龍息彈,最后兩把尚未使用過的釘劍,還有很多大口徑彈藥。

  與對喬伊說的不同,洛倫佐這里的武器充裕的很,但不知為何他還在屯著武器,仿佛是在預備著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是利益的世界,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或許是這段時間過的太開心了,在這正常的生活里,洛倫佐也漸漸的忘了那絕對的理性。

  洛倫佐與凈除機關的關系只是盟友,他們因相同的立場而站在一起,可歸根結底,凈除機關效命于維多利亞女王,保護整個英爾維格,而洛倫佐只效命于他自己,服務于那染血的理想。

  洛倫佐與凈除機關是不同的,現在他們因妖魔的威脅而同心,可當在這威脅不再了呢?

  當有人能給出令其更為滿意的利益時呢?

  以前洛倫佐躲的很好,就像一個普通偵探一樣,在舊敦靈里過活,可在經歷了這么多事后,洛倫佐已經從黑暗里走了出來,就連久違的靜滯圣殿也重新連接了他,洛倫佐相信自己躲不過福音教會的追查,他們或許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存在,那么這次前來,自己又是否會成為他們的目標呢?

  這就是一場尚未見面便已經開始交鋒的博弈,洛倫佐不清楚翡冷翠那邊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知道的話,他們又了解多少呢?還有極為致命的問題,作為偽圣杯的華生,這是個絕對致命的問題。

  兩個組織之間的博弈,洛倫佐只是夾在這兩個旋渦之中的浮葉而已,在利益的交換前,洛倫佐不敢保證凈除機關還會是自己的盟友,而且洛倫佐很害怕…

  洛倫佐很害怕《啟示錄》被找到的那天,究竟是凈除機關還是福音教團…無論任何人得到了它,這都是一場災難。

  那是凡人不可知的知識,神圣的教會也被其腐朽,試圖用以登上世界的王座,而當真正得到它那時,無論是誰,他們能在那知識面前保持理智嗎?

  還是說他們將變成下一個,下一個被腐蝕的福音教會,如同被詛咒的輪回般,永無止境。

  深呼吸,繁多的問題摧殘著洛倫佐,他不清楚接下來一切的走向,這也是洛倫佐選擇隱藏赫爾克里的一個原因,或許有一天,洛倫佐將變成所有人的敵人,或者說所有人都會站在洛倫佐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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