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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遺產

  雷恩多納港口。

  作為英爾維格規模最大歷史最為悠久的港口,雷恩多納港口有著很多故事可以說,在光輝戰爭時期,這里曾被高盧納洛攻占,當反擊戰開始后,這里又成為了皇家艦隊的補給基地,在和平的年代降臨后這里成為了英爾維格最大的出口港,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異鄉人來到這里。

  數不清的大船停泊在港口上,水手們在其中忙忙碌碌。

  這里就像世界的縮影,你能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有些商人會拿出些獨有的特產,隨后在擁擠的街道上販賣,有人吹起特殊的樂器,從未聽過的音色回蕩。

  海鷗在天空之上盤旋,這里與舊敦靈完全不同。

  在某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有兩位新的訪客抵達了這里,抬起頭,欣賞著那金屬的造物。

  “所以這就是我們接下來的基地了?”

  鳥嘴面具上的鏡面倒映著那漆黑的影子,疫醫看著這座銹跡斑斑的大船,有些懷疑道。

  比起其他停泊在這里的大船,這艘蒸汽船屬實可以稱得上慘淡,別的蒸汽船都像光鮮亮麗的少女,而它是一個剛從下城區里爬出來的流浪漢。

  疫醫見過這艘船,當初疫醫帶走圣神之棺后,就是這艘船把自己從海里撈了起來,可現在這艘船比疫醫第一次見到它時破舊了太多。

  仿佛經受過什么洗禮一般,有人將它兇狠的摧殘。

  如果不是勞倫斯教長的肯定,他甚至懷疑這個大船是不是剛從海底里打撈出來,船體上的文字已經因時間而消磨,甲板上也是破破爛爛,如果夜里出航,說不定還會被人誤以為是幽靈船。

  “是的。”

  勞倫斯教長再次肯定道,隨后與疫醫一起登船。

  “別看它外表破舊,實際上這是最新式的蒸汽船,只不過為了讓它能靠近海岸,做了些手腳。”

  手拂過鋼鐵的護欄,那鐵銹都是臨時用化學藥劑制作出來的效果,不然這艘新式的蒸汽船很難逃過英爾維格的審查,從而進入這片海域。

  在與高盧納洛的光輝戰爭中,英爾維格的海軍力量格外先進與強大,皇家艦隊曾停泊在白潮海峽內,憑借著船上的巨炮直接向高盧納洛的海岸防線開火,直接摧毀了他們沿岸的防御,現在要是在海洋上遭遇到皇家艦隊的炮火轟炸,這艘船根本撐不住多久。

  勞倫斯教長或許能活下來,憑借著圣杯之力,幸運的話他還能游到岸上,問題只是游多久而已。

  可船內的東西可游不了,為了這些東西已經花費了勞倫斯教長太長的時間。

  他已經很老了,老到勞倫斯教長也不自信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了,當然如果那件事可以成功的話,他會迎來新生。

  “走吧疫醫,這里面會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似乎是在許諾什么神秘的禮物一樣,勞倫斯教長說著推開了艙門,昏暗之中有微風蕩起,帶著血腥味。

  “我感興趣的東西?”

  疫醫聽到這些倒真有了幾分興趣,這個世界上能讓他產生興趣的東西不多了,看著樓梯下的黑暗他沒有猶豫的走了下去。

  他不擔心勞倫斯教長會謀害他什么,畢竟他們是同類人,疫醫很清楚勞倫斯教長想要什么,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疫醫也有著能令其自信的力量。

  這是一次漫長的合作,他與勞倫斯教長是平等的存在,惡狼不會與羔羊平等,除非對方也是一頭惡狼。

  隨著下降,溫度也逐漸降低了下來,仿佛進入了某個低溫的冷藏室,透過黯淡的光線疫醫能看到,這里面很整潔,比外面的樣子截然不同。

  正如勞倫斯教長說的那樣,外表只是偽裝。

  第一層看起來像是個貨倉,堆滿了貨物,大多被密封起來,其上傳來不詳的氣息,而在另一端則是一些生活物資,從那規模來看,足夠幾十人在海上堅持很久了。

  “看起來你的資產很足啊。”

  疫醫指了指那些物資,又看了看勞倫斯教長。

  這么大批量的資源,不僅需要金錢,還需要一定的渠道。

  雖然是個神秘的疫醫,腦子里有著凡人無法承受的知識,可疫醫的現實生活中蠻慘的。

  心中有著遠大的理想,但理想這東西,一般都需要錢。

  達成理想的前提是讓自己別被餓死,不然那就不是什么理想了,而是妄想。

  可對于疫醫而言,吃飽飯并不是問題,真正的難點在于他沒有足夠的資金來維持自己的研究。

  “這應該是一大筆錢吧。”

  “我活了很久,有點存款不是問題。”

  老人微笑,漫長的歲月里,有足夠的時間讓勞倫斯教長去準備,準備他需要的一切。

  “你的存款恐怕支撐不了這些吧?一些懸賞?”

  疫醫問道,在他沒有錢時,他就會去做些懸賞,當然條件可以他還會搶個銀行什么的,短期上足以滿足他的需要,可研究都是長期的,研究一半就去搶錢,這大大延緩了他科研的進度。

  “不,我只是做足了準備。”

  勞倫斯教長說著打開了封存的一個箱子,里面是釘劍,整齊擺放的釘劍。

  “紅衣主教的身份可以外我帶來很多便利,你要知道在翡冷翠,只要你有足夠的錢,牧師們就能代表神赦免你的罪。”

  “聽起來真諷刺啊。”

  鋒利的寒光映亮了疫醫的面具,他又看了看那些物資,想必都是勞倫斯教長長期積累下來的…看起來他在圣臨之夜時的叛變是早有預謀,而不是一時興起。

  “可確實如此。”

  他說道。

  “在福音教會時,雖然秘血技術已經成熟,但我們依舊沒有放棄技術的開拓,在美第奇家族的資助下,很多不能公開的研究秘密進行著。”

  當時福音教會在西方世界里仍具有極高的影響力,在漫長的發展中,教會與家族不斷的糅合,到最后不分彼此,仔細查一下那些名門望族,你會發現有數任主教乃至教皇都出自于其中。

  “那些平民都會交付昂貴的金錢,來令他們的家人葬入教會的墓地,可他們不清楚那些尸體都會被挖掘運走,隨后加入新的研究之中。”

  “根據教義,解剖死者是褻瀆的事,但在神圣的教堂之下,是被盡數肢解的尸體。”

  勞倫斯教長關上的箱子,按動開關,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剩下黑暗的部分。

  “信仰真是一個高效的斂財機器,只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是什么紅衣主教了,這些資產可是用一點少一點。”

  為了展現對神的忠誠,很多大家族愿意以昂貴代價來換取教皇的微笑。

  看著那些物資,疫醫不禁發愣。

  “也就是說必要的話,我們要搶個什么銀行嗎?”

  “沒必要,疫醫。”

  勞倫斯教長打開了向下的大門。

  “總會有人想資助我們這偉大的事業,更何況,我們兩個人始終還是人手不夠。”

  哪怕勞倫斯教長與疫醫在怎么強大,他們的人數依舊是太少了,沒有后備的補給,沒有后勤線為他們輔助,就像兩個被通緝的亡命之徒,一邊廝殺一邊躲避,直到死在某個無人的巷尾。

  “是有新人入伙嗎?”

  面具下傳來幾分歡快的聲音,疫醫有些好奇會是什么樣的怪物加入這艘死亡的大船。

  “大概吧,我已經與那些遺民搭上了線,我交給他們可以抗衡火銃的力量,他們為我賣命,順便還能實驗一下新制秘血的力量,這很合適。”

  他隨意的說出了自己的陰謀。

  “那些遺民?”

  疫醫對于那些南部的遺民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勞倫斯教長會聯系上他們。

  “他們很好控制的,不屬于英爾維格,又不被高盧納洛認可,他們是夾在兩個世界中的人們,活在可憐的縫隙里…就像獵魔人一樣。”

  不屬于妖魔,又與人類相異。

  “我預謀這些…很久了,久到有時候我自己想起都不禁感嘆,這一切已經過去了這么長時間。”

  前方的勞倫斯教長淡淡說道,他也是被目標驅動的人,有時候為了目標他甚至會拋棄自己為“人”的這個概念,完全的沉入其中。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秘密準備這些,可…人與人之間終歸是不同的,就像那所謂的天賦一樣。”

  勞倫斯教長停了下來,回過頭看著疫醫,目光里居然驚奇的有著幾分羨慕。

  “我或許在獵殺妖魔這方面格外有天賦,畢竟都當上了教長。”

  他說著帶幾分笑意。

  “可我還是覺得疫醫你比較好,我的天賦和你的比起來真的沒什么。”

  “我的天賦?”

  疫醫全當是他在夸自己了,可這冷不丁的夸自己,屬實讓疫醫有些不明白。

  “是啊,你那生物學上的‘天賦’。”

  勞倫斯教長繼續說著。

  “我最多算是一個戰士,我能改變一場戰斗,一場戰爭,可我不能改變世界。”

  低頭看了看那因時間而蒼老的皮膚,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悲觀。

  “我能戰斗多久?百年之多了,但隨著我的死亡這些都會化作烏有,可像你這樣的學者不同。”

  “雖然你與正常的學者不太一樣。”

  “可即使你死了,你的研究也會不斷的流傳下去,繼續改變著這個世界。”

  聆聽著那隱隱回蕩在船艙內的轟鳴聲,勞倫斯教長傾訴著。

  “就像那個發明蒸汽機的人,他已經死太久了,可他的研究直到今日仍在改變這個世界。”

  “劍與盔甲被機械與蒸汽取代,比帆船快數倍的蒸汽船開拓了新的海域,鐵路連接了每一座城市,將世界的距離在人類的腳下縮短。”

  “如果說世界是一臺精密的機器,那么他就是為世界按下了加速鍵…我是真真正正能感受到這些的人,疫醫。”

  渾濁的眼瞳里盡是對過去的追憶,勞倫斯教長活了太久了,久到在他年輕時,西方世界還屬于福音教會的控制中,那時蒸汽機只是一張草圖上的臆想,能決定一切的還是騎士手中的劍刃。

  他是來自那百年之前的幽魂,他的人生貫穿了兩個時代,有時閉上眼,勞倫斯教長還能夢回到那鐵騎縱橫的年代,可睜開眼陰郁的天空上卻游戈著機械的怪物。

  緬懷著那死去的時代,迎接著這初生的時代。

  聽著勞倫斯教長那毫不掩飾的贊美,疫醫有些發愣,他突然在勞倫斯教長的身上感到一種奇怪的悲哀感,對于生命的悲哀感,他活了太久了,用盡全力的去揮劍,可仍未能在那時代的洪流中留下自己的痕跡。

  “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對嗎?”

  疫醫問道。

  “差不多,如果真的有神的話,死亡才是它最大的恩賜。”

  勞倫斯教長幽幽的說道。

  “當然現在還不是接受這份恩賜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活的更久,至少在完成我的理想前。”

  伴隨著下降,一扇大門攔住了兩人的去路,疫醫能清晰的看到那大門上帶有淺淺的冰霜,仿佛其后封藏著寒冬。

  “算了,懷念就到此結束了。”

  勞倫斯教長轉過頭,眼中盡是信任的樣子。

  “疫醫,展現你天賦的時候到了。”

  說著他推開了門,那隔絕的鐵門并不大,但卻仿佛有千斤之重般,勞倫斯教長推動的很慢,直到低溫的寒氣撲面而來。

  “我對于這種生物體的研究確實沒有什么天賦可言,哪怕過了這么久也只是原地踏步而已。”

  勞倫斯教長為疫醫展現著那真正的財富,真正的資產。

  “現在它屬于你了。”

  疫醫聲音有些發顫,他當然清楚眼前這些東西是什么,只是沒有想到會這么成熟。

  有人有著與自己相同的理念,他已經做到了這一步,現在只差疫醫將他真正的推動起來。

  “這…也是你的準備之一嗎?”

  他看著勞倫斯教長,這有些熟悉的身影頭一次因神秘而模糊了起來。

  疫醫激動又警惕。

  “不。”

  勞倫斯教長否定道。

  “這是曾經獵魔教團的‘準備’。”

  “它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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