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動之泵。
凈除機關,乃至整個英爾維格的科技中心,它們是最為前端的科研機構,研究范圍從煉金術蒸汽科技到妖魔都有所涉獵,可以說是他們一舉推動了整個世界的科技發展,歷史上的第一臺蒸汽原型機就是在這里建造。
這個機構的隱藏等級很高,為了保證隱蔽性,它們大多以地表上機械院的身份行事,大多科技由他們開創,接著交由地面的機械院那成熟的工業線來進行擴展研究。
咬食尾巴的詭蛇是他們的標志,據說這象征著“永動”“無限”。
“這里的安保等級為最高,舊敦靈內與其相同安保等級的還有破碎穹頂與鉑金宮。”
紅隼依舊充當著導游的身份,但此刻他比洛倫佐還要興奮。
作為上位騎士的他也沒有資格隨意抵達永動之泵,這里就像神話一樣神秘,通常你只能看到一列不詳的車廂帶著炫目的火花停在你身前,隨后幾個白大褂便拖著可以屠神滅龍的武器出來,給你一本厚的可以當板磚的使用說明書,然后就消失不見…甚至有時候他們是托機械院的學者把武器送過來。
現在紅隼的感覺就是如此奇妙,就像劍豪走進了絕世神劍的鑄場,雖然沒有見到偶像那般失聲尖叫,但一想到如今對抗妖魔的力量都是從這個神秘的地方研究出來,就有一種奇怪的朝圣感。
無論是原罪甲胄,還是游騎兵計劃,亦或是改變世界的蒸汽機,它們都源自于這里,這個神秘的永動之泵。
“請問我可以拿點紀念品走嗎?”
突然見鬼的聲音響了起來,但居然不是紅隼,而是一直沉默的喬伊。
本是嚴謹的他此刻正呆呆的看著通道一旁的實驗場,通過那阻隔的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群科研人員在實驗武器。
他們穿著石綿制成的防火服,站的很遠,緊接著似乎啟動了什么,實驗場中間的機械臂微微扣動扳機,甲胄火銃瞬間開火。
明亮的室內一瞬間被鋪上了血紅的顏色,高溫促使下彈藥瞬間出膛,可由于溫度過高,在這一刻整個火銃也隨之炸膛,半融化的金屬呈現扇形向外擴張,隨后中心燃燒的彈頭貫穿了數層實驗鋼板,剩余熔化的金屬碎片也紛紛釘在其上。
實驗場內警鈴大作,緊接著涌動的低溫氣體涌入,為沸騰燃燒的鋼板降溫。
幾位科研人員一臉的平靜,站在熔化的殘骸旁一本正經的記錄著數值。
“龍息式甲胄火銃,因為威力過大,使用即炸膛,最后制成了一次性消耗品,目前實驗目的是希望在材料上進行優化,令成本降低一些,畢竟這武器真的是用一把丟一把,都不用換彈。”
特斯拉在一旁說道,這些科研人員的想法就是如此清奇,與其思考保證不炸膛,倒不如做成消耗品。說完特斯拉還看了一眼喬伊。
“那個東西是給原罪甲胄使用的,你用不了,還是挑點別的紀念品吧。”
特斯拉帶著幾人一路前進,穿越長長的甬道,在此期間接連路過了幾個實驗場,爆炸連連帶著整個甬道都微微顫抖。
紅隼的表情很微妙,他很清楚,如果將熔爐之柱形容成倒置的大樹的話,機械院位于樹根,而永動之泵位于樹干,如果哪天這群神經病想不開把永動之泵炸上天,那么在做的各位都跑不掉。
最后特斯拉帶著諸位來到一處大型實驗場,內部完全由精良的鋼板所覆蓋,整個場地呈圓形,向上望去會發現這里就像一個巨大的深井,一直貫穿到頭頂的穹頂。
在那穹頂之上燈光陣列為整個實驗場提供照明,如同升空的白日。
沿著這井壁的邊緣有著數個大型升降臺,隨著電機的出力緩緩升降,井壁的邊緣還有著巨大的閘門,鋼鐵的導軌從其中伸出橫跨了深井,其上懸掛著一具具難以辨認的機械,它們經過眾人的頭頂,沿著導軌沒入另一端的閘門之中。
齒輪與線纜毫不掩飾的暴露在外,時不時還有電光閃過,淡淡的蒸汽溢出,但很快便被抽風機抽吸取,不同的指令廣播回蕩,所有人就像機械上的一個個小齒輪,精密的咬合著。
“各位歡迎來到‘工坊’。”
特斯拉微笑道。
“我們接下來的實驗便會在這里舉行,不過在此期間讓我們先做一下準備。”
他拿起插在口袋里的通訊器,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很快整個工坊都動了起來。
潛藏在鋼鐵之后的機械開始緩緩運轉,本是平整的地面微微隆起,一個又一個金屬臺在場地中間升起,與此同時井壁上的升降臺也開始爬升,沉重的閘門逐一落下,將所有的出口封死,就連洛倫佐進來時的大門也被緊緊關閉。
“你這是要做什么?”
洛倫佐倒不擔心,反而有些好奇的問道,這就像一個囚籠,將他們一重重的關在了里面。
“保護措施,這是目前永動之泵內最大的、也是保護措施最強的實驗場,畢竟我們接下來要實驗的東西很危險。”
特斯拉回答的同時井壁的邊緣伸出數不清的細小凸起,那是一個又一個的蓋革計數器,它們完全覆蓋了四周,用這種極為笨拙的方式來提高對侵蝕的敏感性。
“那么先讓開胃菜出場吧。”
導軌上的貨物開始下降,最后緩緩的落到了場地的中心,隨著包裹的框架打開,洛倫佐十分清楚的看到其內部的東西。
手不由的攥緊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冰冷。
“你是在試圖激怒我?”
“不,僅僅是科學。”
特斯拉的聲音很冷靜,冷靜的不行,他根本不在乎洛倫佐的想法,直接走了過去,為洛倫佐全方位展現他的作品。
那是一具難以辨認的尸體,血肉與銀白的金屬攪合在一起,但其內部已經被掏空,金屬的脊柱被擺放在了尸體的另一邊,其上扭曲生長著細小的如同枝條般的鐵枝。
“霍爾默斯先生,在參與實驗前我有很多問題想從你的口中證實。”
特斯拉戴上了手套,用鉗子將那金屬的脊柱扭轉了過來,其上布滿詭異的紋路,就好像數不清的線條相互交錯一般。
“這個被你們稱呼為…縛銀之栓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洛倫佐看著艾德的尸體,那根已經完全被圣銀包裹的脊柱,可以明顯的看到在其上有著原本不屬于這個身體的東西。
“你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真的清楚福音教會到底給你裝了什么東西嗎?”
特斯拉說著便從另一堆零件里,用鉗子取出了一個帶有數不清細小神經電線的東西。
“看看這個,多么精妙的…科技啊。”
在那高倍鏡下,洛倫佐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中那復雜的機械結構,那是遠超現代工藝水平能達到的極致。
“它被熔化的圣銀徹底摧毀了,我們只能研究出這個東西的精密程度是目前人類無法做到的,別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你現在的位置是永動之泵,整個機械文明的發源地,可即使是這樣我們的工廠也制作不出這樣的東西,甚至仿制都做不到。”
特斯拉將它放回了原處,目光帶著贊嘆與不解。
“霍爾默斯先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什么?”
洛倫佐隱隱察覺到了特斯拉的意思,但他就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仔細回想一下在教團的經歷,一個獵魔人在接受訓練后會進行神眷洗禮,而縛銀之栓與秘血的植入是同時進行,他們說只有秘血給予他們的生命力才能令獵魔人撐過植入手術。
縛銀之栓的植入手術。
這時洛倫佐才意識到他從未親眼見過縛銀之栓,他從不清楚自己的體內究竟有著什么。
“這可不是現代科技水平能做到的工藝,你能為我解釋一下這個東西對你們有什么用嗎?”
特斯拉很嚴肅的問道,這種超越英爾維格的機械技術足以令整個國家重新思考對待福音教會的態度。
“…控制獵魔人的裝置,當我們秘血蘇醒程度突破臨界值時,它會自行融毀,來殺死徹底妖魔化的獵魔人。”
“也就是說這個東西能自行檢測你體內的秘血純度?這可太神奇了,我們也有著一套檢測類似侵蝕程度的裝置,不過那個東西有一個小推車那么大,還得把探測的針頭插進腦子里。”
特斯拉止不住的贊譽繼續追問著,在他眼里洛倫佐就是一個巨大的寶藏,等待著他去挖掘。
“還有呢?”
就像即將發掘開一個巨大的真相般,洛倫佐居然感到了微微的恐懼,不是因為什么簡單的死亡與妖魔,僅僅是對于未知的恐懼,就像行走在那深邃的迷霧之中,你永遠不清楚在那迷霧之后的會是什么。
“與靜滯圣殿的連接。”
或許是對于盟友的信任,又或是來自勞倫斯教長的壓力,洛倫佐這一次沒有隱瞞。
“你可以理解為類似通訊器的東西,我們獵魔人內部的‘通訊器’,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畢竟我已經無法回到靜滯圣殿了。”
特斯拉似乎對于一切都不感到驚訝,他繼續說著。
“嗯…不需要信號基站便可以進行超遠程無線電通訊的技術嗎?我開始慶幸福音教會把自己玩死了,不然我們開戰可能真的打不過了。”
特斯拉用自己理解的技術來解釋著,他看待洛倫佐的眼神微變,但很快便轉變了過去。
“你究竟想問什么?”
洛倫佐雖然沒有上過關于機械學的課,但在大學的不斷蹭課里,增加的閱歷讓他開始感覺到了很多的不妙。
“沒什么,只是確定了許多的想法而已,那么現在換個話題。”
誰也不知道為什么,特斯拉沒有在縛銀之栓的話題上繼續深入,反而將矛頭轉向了別處。
不等洛倫佐繼續追問什么,金屬的框架合攏,將艾德的尸體重新拉升到導軌上,緊接著另一具沉重的貨柜落下,它帶著呼烈的風,落地的一瞬,那斑駁生銹的貨柜轟然打開,侵蝕吞沒了所有人。
洛倫佐看著那個貨柜之中的東西,四周的科研人員走了過來,他們穿著隔離服,將滑軌插入其中,緊接著里面那鋼鐵的騎士緩緩走出黑暗。
那是一具原罪甲胄,但與洛倫佐見過的原罪甲胄不同,它太龐大了,臃腫的不行,復雜的機械結構沒有好好的保護起來,大半的蒸汽引擎都裸露在外,很多部位可以看出已經落后了時代,就像十幾年前的武器一般。
“你們現在看到的就是最初的原罪甲胄,在得到九夏的技術支援后,我們建造的第一具原罪甲胄,我們將其稱為‘新希望’。”
特斯拉解釋道。
在十幾年前的熔爐里,改變戰爭的惡魔出現了。
“你想做什么?”
紅隼直接質問道,他對于原罪甲胄這個東西害怕的很,在他眼里這個東西極為不詳,就像一只沉默的猛獸,會將內部的騎士慢慢吞噬。
他至今還記得伯勞在醫院里的慘狀。
“很簡單,作為試駕者,你們總得了解一下原罪甲胄的基本構成吧,不要像他一樣,連自己體內有什么都不清楚。”
特斯拉說著還瞥了洛倫佐一眼,滿滿的嘲諷意味。
可在這時喬伊再次發問。
“等等,你說‘你們’?”
往常的嚴謹慎重已不再,喬伊的表情開始奇妙了起來。
“是啊,你們,你以為永動之泵是你們想來就來的地方嗎?這是門票。”
“不是,等一等,我們對侵蝕的抗性沒有那么高,你這是讓我們去送死!”
紅隼尖叫了起來,他對于凈除機關忠心耿耿,可對于這些神經病他一直缺乏信任。
“所以這就是我們把霍爾默斯先生請來的原因,他會參與二代甲胄的優化,一直優化到你們這種侵蝕抗性不夠的人也能駕駛。”
特斯拉…準確說是梅林,他為了這個項目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打算,從人選到試駕甲胄,他們就是一群倒霉的小白鼠,莫名其妙的步入了牢籠。
兩個人無比的失態,鬼哭狼嚎,他們望著這被重重保護的工坊,還在思考能不能一路殺回地表,而洛倫佐顯得很平靜,似乎對于這一切早有預料一般,他只是微微抬頭,看那導軌上的貨柜。
那個逐漸沒入閘門之后的貨柜,艾德的尸體,神秘的縛銀之栓。
這一刻他突然真真切切的理解了亞瑟所說的愚昧,自己所有不理解的事物都歸咎到虛無縹緲的神明之上,自己從未想過它為什么能做到如此…就像神秘的妖魔,無法理喻的妖魔,將它們的詭異邪惡全部歸咎到教會的知識之中。
莫名的寒冷涌上了洛倫佐的心神,那一瞬間他就像觸動了什么一般,仿佛窺見那禁忌真理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