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墜入最幽深的海洋里,無論如何的掙扎嘶啞,你的聲音都只能在這幽瀾之中回蕩,無人能聽聞你的存在,就這么如此的墜下,直到悠久的深遠,連記憶也不復存在之際。
洛倫佐緩緩的睜開了眼,眼前是安靜的街道,人們穿著得體的禮服互相牽著手,微笑散布,享受著月光下的寧靜。
有詩人在街頭吟唱,彈奏著樂曲,述說著一段段塵封的故事。
感覺很疲憊,洛倫佐轉了轉頭,自己披著白色的長袍,胸口還掛著銀質的十字,四周的人們對自己投來尊敬的目光。
“在這里睡著是會感冒的。”
有聲音響起,白發的男人坐在了他的身邊,臉上帶有中年人常有的滄桑,與洛倫佐一樣身披著教袍,只不過他是那鮮亮的紅色,受神圣眷顧之人。
路邊的行人對他致以崇敬的眼神,微微低頭,口中低語著禱告。
“勞倫斯教長?”
看著這位熟悉的故人,洛倫佐一時間有股奇怪的情緒,似乎沒想到時隔多年自己還能見到他。
“等等…這里是翡冷翠?”
他突然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同,捂著頭站了起來,洛倫佐四處的觀望,雖然對于在這里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可他還是從那一重重的建筑中找到了曾經一絲的熟悉感。
是那里,他誕生的地方,明明自己已經離開了這里,可不知多久之后洛倫佐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你看起來做了個很長的夢,幾乎令你遺忘了自己。”
勞倫斯教長似乎是看出了洛倫佐的迷茫,他是神的仆人,獵魔教團的領袖,他一眼便點破了洛倫佐的困惑所在。
“你是說…夢?”
洛倫佐品味著這個詞匯,似乎依舊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你是受過神眷洗禮的人,你應該從那神圣的洗禮中獲得過什么,就像我那時說的那樣,那些不屬于你的記憶會一直跟隨著你,有的對你有益,有的則會干擾你的判斷。”
勞倫斯帶著淡淡的微笑,他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即使沒有那象征身份的紅袍,你也會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認為他是一名賢者。
“我曾也有過幾乎令我無法分清現實與虛幻的夢境,我也如你一般迷茫,但時間會給出答案,無論什么難題。”
“就比如那個見鬼的42?”
聽著勞倫斯教長的心靈雞湯,洛倫佐又想起那記憶深處,那名為電影的影像載體里所撰寫的故事了。
世界所有的終極便是42,一個似乎有意義又似乎無意義的數字,總之洛倫佐是想不明白這一切,也就只能將這段記憶理解為一個荒誕的故事。
他不清楚其他受眷顧者是否也有這種扯淡的東西,但至少洛倫佐全靠著那破碎的記憶了解到了那名為宇宙的存在。
“42?你是指你自己專屬的那份記憶里的東西吧。”
勞倫斯和藹的笑了笑,每個獵魔人都受過洗禮,唯有那神眷的洗禮才能令他們的意志進行進一步特化來抵御妖魔的侵蝕,可同樣的這會帶來一些副作用,比如一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沒人清楚這些東西是從哪里來的,對此教團內部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大概吧…那么教長你曾夢到過什么呢?”
洛倫佐淡淡的問道,對于這個眷顧的儀式,他也記不太清了,記憶就是模糊的一團,只記得自己曾步入那泛著微光的池水,隨后自己便多出了這些記憶與耐侵蝕的能力。
“很多,不過我老了,也忘的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真的忘記,還是不想回答,勞倫斯教長就這么將這個問題回避了過去,
“我像你年輕時也無比向往那記憶里的世界,那里與我們這里截然不同,沒有妖魔,沒有戰爭,一片祥和,每個人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述說著那已經泛黃的回憶,他帶著幾分懷念與感慨。
“可后來我走了很久,踏足了這世界上很多的地方,可我都找不到那里,后來我也才意識到,那僅僅是一段虛妄的泡影而已,雖然可悲,但用來慰藉倒也不錯。”
洛倫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著那熟悉的臉,試著多看幾次,死死的記住他的樣子。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今天是那偉大之日,教皇正在七丘之所等著我們,對舊時代的處刑就要開始了,每一位獵魔人都需要到場。”
勞倫斯說著拍了拍洛倫佐的肩膀,結束話題的同時一輛華貴的馬車正緩緩的停在兩人的面前。
車門打開迎接著二人,沒有做過多的思考,洛倫佐便與勞倫斯教長搭乘了上去。
七丘之所在翡冷翠之外,作為信仰的最中心,那里能容許的只有信徒與教堂,也因此那里基本的循環全依靠于翡冷翠,就像寄生在這城市上的蠕蟲。
臺伯河的水流過其間,馬車在岸邊跑得飛快。
馬車的空間很大,與其說是馬車倒不如說是一座移動的辦公室,在加長的車廂后方是一疊疊文件,助手將其整理擺放在桌面上供以其查閱。
“嗯,你知道我們北方的那個國家嗎?”
勞倫斯教長帶著厚厚的鏡片,看著文件突然發問道。
“北方?你是指英爾維格?”
洛倫佐第一時間想起的只有那個城市,那個他在夢中居住了六年的城市,那一切是如此的真實,仿佛前幾分鐘洛倫佐還置身于此。
“是的,他與高盧納洛的戰爭結束后,蒸汽科技一再提高,為了不被我們單獨針對,那位維多利亞女王慷慨的將蒸汽科技分享給其他國家,將他們綁在蒸汽的戰車上。
現在蒸汽科技已經在其他國家冉冉升起了,甚至說就連那神秘的九夏也得到了他們的技術援助。”
勞倫斯教長將文件放了下來,他直視著洛倫佐,語氣冰冷。
“他們都忌憚著教會,試圖利用蒸汽科技將我們遠遠甩開,現在我們之間還能互相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可誰也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洛倫佐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他有些試探的問道。
“你…教會要做什么?”
“這正是我們今夜準備談的。”
勞倫斯教長一臉神秘的模樣,帶著超然的意味。
“可今夜不是…”
洛倫佐眼神微滯,他突然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今夜究竟會發生什么了,那萬眾期待的狂歡。
“這難道不是一個好日子嗎?”
勞倫斯教長微笑著,冰冷的眼神之下藏著狂熱。
“結束一個舊時代,開拓嶄新的新時代。”
洛倫佐終于想起這一天內究竟發生了些什么,在幾個月前便在獵魔教團內流傳的消息,教團已經捕獲了最后的妖魔,他們將在今夜處死那最后的妖魔,以此宣告舊時代的結束,新時代的到來。
“那…我們呢?”
洛倫佐抬起頭看著勞倫斯教長,眼神里帶著從未有過的迷茫。
“如果最后的妖魔死了,那么我們獵魔人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他低語著,似乎是在質問勞倫斯教長,又似乎在問自己,這迷茫之路最后的抉擇。
正因為有死亡才顯得生命的可貴,也因黑暗的可怕,光明才充滿希望。
所有的事物都是相互對立依存,那么獵魔人呢?當妖魔已盡,獵魔人又該何去何從呢?
“總會有路的。”
勞倫斯教長帶著深意的說著。
“無論時代如何變化,我們都會頑強的活下去,就如同點點的星火,只要尚未熄滅,就足以再次燃起。”
于是逐漸升起的呢喃與禱告填滿了洛倫佐的耳廓,龐大威嚴的城市在他眼前不斷放大,它就仿佛帶有生命一般,無數信徒聚集在廣場上歌頌著它的存在,那狂熱惡呼吸匯聚在了一起,帶著溫熱的白霧不斷的上升著,似乎這城市也在一同呼吸著。
身材高大的圣堂騎士謹守在每個路口之間,他穿著精良的鎧甲,腰間佩戴著鋒利的劍,沉重且巨大的火銃被他們守衛在胸口,正面射擊之下,它可以輕易擊穿鋼板。
看著這無比熟悉的一切,馬車帶著他飛奔而過,一直向前,邁過漫長的紅毯,抵達那最神圣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