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號蒸汽火車再一次在漆黑的夜幕下飛奔了起來,金黃的燈光在最前方釋放,無盡的蒸汽吞吐,仿佛從白霧里走出的猛獸。
車廂微微搖晃,女孩望著漆黑的世界,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作為這次行動的指揮官,伯勞在檢查完來自伯漢斯的武器后,便與藍翡翠最前方調控武器。
士兵們在其余的車廂內坐好,握著武器準備著下一場戰斗,洛倫佐則因為自身的特殊性,他和伊芙呆在了一起,坐在一處無人的貨廂里,打開車門,任由狂風涌入。
在兩人的對面是紅隼,雖然說他負責看管洛倫佐,但如果這個偵探想做什么,這個車上應該沒有人能阻止他。
“本來我們是決定將你保護起來,可轉念一想,你和我們在一起反而是最安全的,這個列車上攜帶的武器甚至可以輕易摧毀一座小城。”
在面對伊芙的詢問時,紅隼是這么回答的。
洛倫佐倒完全沒有任何緊張感,整個人癱在一邊,嘴上叼著香煙,用力的吞吐著,白煙尚未擴散便被狂風吹散,似乎覺得有些冷了,伊芙站了起來,把車門緩緩關上。
“感覺…真沉重啊。”
停頓了好久,伊芙突然這么說道,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紅隼有些不清楚怎么了,他看著兩人完全沒有頭緒。
“你要習慣,當傷亡達到一定程度時也僅僅是一行數字而已。”
洛倫佐很清楚這個女孩在憂愁著什么,在幾十分鐘前洛倫佐剛剛燒死了上百人…雖然他們變成了妖魔。
“是啊,但不殺了它們,我們就無法生存。”
坐在了洛倫佐的一旁,伊芙這時才體會到真正意義上的殘酷,無奈冰冷,做出一個又一個的抉擇。
“你不會有什么愧疚的感覺嗎?”
無論再怎么形容那都是一種奪取生命的行為,伊芙起初并不重視,可在這一刻起她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沉重。
“做好事為什么要有愧疚感?”
洛倫佐就像聽不懂伊芙說話一般回答著。
“啊?”
伊芙一時間居然有些無法接受,做好事,這個偵探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另一旁的紅隼突然感覺有些戲劇感,不知道是佩服洛倫佐的思路清奇,還是什么,剛剛一副年輕人心理悲愴的氣氛瞬間變成了對洛倫佐反社會人格的征討。
“我們難道不是做好事嗎?如果我們不在這里處理掉這些妖魔,那么它們擴散開只會有更大部分的人被污染。”
面對洛倫佐的理論伊芙居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你…你不會有什么善惡感嗎?”
“善惡?你覺得所謂的善惡是什么呢?我知道你難過的原因,那么多人就這么默默無聞的死了,可這就像自然界一樣,當災難來臨時我們能做的不是祈禱亦或是悔過,我能做的只有將危害控制到最小。”
洛倫佐隨意的說著,善惡束縛不了他,唯一束縛他的只有絕對的意志,貫徹至今唯一的目的。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牛羊被送上餐桌,對比起來,妖魔與我們的關系也是如此,真正的世界不是被善惡所束縛的,并非所謂的非黑即白,即使是形容那也只可能是虛妄的灰,黑與白參透在了一起,無法分離。”
洛倫佐看著伊芙,那張寫滿失落的臉上有著哀傷的情緒。
“我是不是…所謂的有些…軟弱?”
“恰恰相反,你具有很深的共情心,你會為同類的死而感到難過,這是很不錯的品質,說明你還沒有變成像我這樣殘忍的大人。”
洛倫佐說著笑了起來,在他的對面紅隼有著與他一樣的表情,有種看待美好后輩的樣子。
伊芙很不錯,她還沒有被這個世界污染,是個仍有仁慈的孩子,不像這兩個人,他們已經被世界變得無比殘酷,殺死了那么多曾經是人的妖魔,這兩個家伙想都不會想起來,殘酷且冰冷。
“但伊芙,你說過你想成為你父親一樣的人對吧。”
伊芙聽到了有關自己父親的話,不由的精神了起來,她看著洛倫佐,不清楚這個偵探接下來會說些什么。
似乎是勸誡又好像是人生警告一般,洛倫佐對女孩說道。
“前往自己目的的道路是脆弱的,就像冰海上的浮冰,那些能承載你的階梯只能承受很小的重量,你在前往那目的的路上總會拋下些什么,你才能踩著那脆弱的浮冰而行。”
好像理解了什么一般,伊芙問道。
“你拋棄了什么?”
“嗯…”
洛倫佐深思了一下隨后回答道。
“所有,又或者什么都沒有,總之好好想想吧,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的抉擇等著你。”
洛倫佐說著便站了起來,紅隼也因洛倫佐的起身站了起來,他負責監視洛倫佐。
“你們那個通訊器還有嗎?給我一個。”
洛倫佐說著便抬手要東西。
紅隼倒沒有藏著掖著,按照伯勞的意思,這東西本來也是準備給洛倫佐發一份的,拋開立場來說,洛倫佐也是他們之中的勝算。
“這就是可以無視距離通訊的裝置嗎?”
接過小巧的通訊器,洛倫佐不由的感嘆科技的力量,這東西只在軍事領域小范圍使用,平民們甚至不清楚通訊科技已經達到了這個水平。
“有一定的范圍限制,但也夠用了,唯一的缺點是容易受到信號干擾。”
“比如?”
“比如妖魔,它們自身有著一定的微量輻射,我們就是靠著這個來用蓋革計數器判斷它們的位置,但有時輻射強度過大會影響通訊。”
洛倫佐點點頭,接著問道。
“這是你們自己研發出的嗎?我在教團時可沒有這樣的技術,判斷妖魔存在與否都要靠那玄之又玄的直覺。”
“總會有生存的途徑不是嗎?不能因為沒有秘血技術就放棄對抗妖魔。”
“所以你們找到替代品了對嗎?”
洛倫佐微微笑,但沒有繼續問些什么,推開了車廂之間的鐵門,抬腳便邁了過去。
“你要去哪?”
紅隼說著不由得握緊了腰間的手槍,他開始后悔一個人監視洛倫佐了,這可是個揮手能把整列火車點著的瘋子。
“去見伯勞。”
洛倫佐說著回過了頭看著紅隼,眼神變得凝重,不知何時他已經抽出了利劍,劍柄微微探出提箱,一副隨時準備拔劍而起的兇相。
“怎…怎么了!”
紅隼僅僅是一瞬間便想到了很多,倒不是擔心洛倫佐暴起傷人,雖然接觸的時間不多,但能讓這個偵探露出那種認真的眼神只有妖魔。
“情況有些不對。”
“哪里不對?”
洛倫佐一時間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站在兩個車廂之間,狂風吹拂著他,突然風勢加大將他那獵鹿帽卷入漆黑的夜里,淡金色的發絲在風中狂舞。
視線投向那視野的盡頭,天與地連接在了一起融匯成純粹的漆黑,群星不知何時早已黯淡無光,明明已經臨近拂曉,可那地平線之下依舊是濃重的陰影,似乎明天永遠無法到來。
“你不覺得…這夜晚過于漫長了嗎?”
今夜遠遠沒有抵達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