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敦靈,郊外,菲尼克斯領地。
作為在光輝戰爭時期功勛顯赫的護國家族,這塊靠近于舊敦靈的領土便是那時女王賜予給菲尼克斯家族的,在幾代人的經營下,這里儼然成為了一處隱秘的宏偉城堡。
為了方便出行,這里有著一道直達舊敦靈心臟的鐵軌,其上行駛著經過機械院改裝的武裝列車,這是只屬于菲尼克斯家族的特快列車,明明兩者之間距離如此之遠,卻可以在半小時內抵達。
男人站在陽臺邊緣,看著天際的盡頭微微嘆氣。
他是個標準的英爾維格人,頭發花白,梳理得非常整潔,留著古典但現在看來有些落伍的警長胡,年輕時想必也是個傾倒萬千女子的男士,只可惜時間也沒有放過他,曾經俊俏的臉上布滿皺紋。
最開始菲尼克斯家族獲得這片土地僅僅是為了養老,當時的公爵不僅年事已高,因為戰爭的傷痛身體也每況愈下,為了不脫離英爾維格的權力中心,又想尋得一片凈土,所以才選了這里。
這里確實不錯,與舊敦靈那烏云掩日不同,這里能享受到難得的陽光,還沒有那因為燒炭而釋放的廢氣,空氣清新,與舊敦靈比起來,這里簡直是童話里的凈土。
可這些年隨著舊敦靈的不斷擴建,男人已經能在陽臺上看到那視線盡頭高聳的蒸汽塔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或許再有幾十年,那見鬼的烏云就要蓋在這片土地之上了。
男人喜歡陽光,在舊敦靈呆的越久,所謂的日光浴就顯得無比珍貴,也因年邁,他也更想讓自己的后代也能沐浴在這陽光之下。
畢竟在菲尼克斯公爵看來,在舊敦靈呆的越久,人越是會潮濕腐爛,最后和那灰白的城市混為一團。
“真愁人啊…”
當今菲尼克斯家族的主人,現任公爵埃弗拉·菲尼克斯發出了無力的感嘆。
“伊芙呢?她終于老實了?”
“小姐還在房間里,可能這件事對她打擊真的很大。”
一旁的管家適時的回答著公爵的問題。
“我反倒覺得打擊越大越好,好好的大學不念,非要去做警探,如果這件事后能讓她放棄就再好不過了。”
很顯然對于伊芙的警探夢,這位父親是強烈反對的。
“可能,小姐只是很憧憬你,想走上你的路途呢?”
管家似乎也沒想到公爵的回應如此強烈,對伊芙多年的喜愛,讓他下意識的為伊芙說好話。
“我的路途?你是指成為軍人?光輝戰爭已經結束了,為了這個戰爭菲尼克斯家死了太多人了。”
埃弗拉眼神低垂,面容嚴肅。
“戰爭,士兵,警探…一切與武器有關的東西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她就應該好好當菲尼克斯的公主,找個愛她的人結婚過一輩子,我甚至已經存好錢給她買一個海島當嫁妝了,她可以帶著她的孩子在落日的海邊安然入眠,沒有轟隆隆的蒸汽機,致命的疫病,帶著煙塵的空氣,那里會美好的像個天堂。”
雖然對于女兒的夢想強烈反對,但言語之中那溺愛之情卻清晰可見。
“這才是伊芙的人生軌跡,而不是去與舊敦靈的三教九流混在一起。”
埃弗拉惡狠狠的說著。
“你覺得為什么我們菲尼克斯會被成為不死鳥家族?僅僅是在光輝戰爭時,我們活了下來。活下來的人才會享有榮耀,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什么也不是。”
光輝戰爭卷走了太多人的生命,埃弗拉的兄弟姐妹父親祖父,用盡所有菲尼克斯家人的尸骸才堆積起了如今的不死鳥家族,每每回想起這一切埃弗拉便會難以遏制的憤怒。
“去通知蘇亞蘭廳,我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想辦法打消掉她當警探這個想法。”
現在舊敦靈已經進入了秋季,寒冷的冬季就在來臨的路上。
泛黃的葉子堆滿了路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鋪就成黃金之路。這可是在舊敦靈里難以見到的景色,伊芙見此心情難得好了起來,穿著蕾絲邊的淡黃長裙,像個孩子一樣踢打著樹葉,令它們隨風起舞。
她是菲尼克斯家的紅寶石,不死鳥之翼上那最為鮮亮的赤羽,照亮舊敦靈陰霾的光。
可現在這位公主卻不是很高興,盡管落葉堆積的黃金美好,可這快樂也是短暫的,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頸,心里還是難以名言的煩躁。
遺失的項鏈很重要,至少對于伊芙而言意義重大。那原本是屬于她的母親,是埃弗拉公爵娶她母親時的禮物,在伊芙母親病故后,在伊芙成年那一天由埃弗拉公爵親自為她佩戴上。
好在埃弗拉不贊同伊芙成為警探這件事,兩人這段時間一直冷戰著互不相見,所以埃弗拉到現在也沒看到伊芙的脖頸上少了什么。
菲尼克斯莊園確實很大,大到兩個日夜生活在這里的人能近一個月的時間看不到對方。
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伊芙想了很久最后推測是遺失在了下城區,可遺失在了那里基本是找不回來了,或許那個項鏈就已經被拆解拼裝,變成一個嶄新的飾品放在外城區的某個柜臺上。
思緒難過到了極致,可就在這時嘩啦啦的響鈴聲起,視線的不遠處一列列車緩緩停在了莊園的大門外的小型月臺上,衛兵們在附近集結、警備。
這是菲尼克斯家專用的特快列車,專門運輸與菲尼克斯家有關的東西,女仆們通常會搭載它出去大肆購買食材,有些遠道而來的客人也會乘著它到來,不過車廂會比這個華麗更多。
它是菲尼克斯領地與舊敦靈的重要聯系之一,它能運送日常物資,也能運送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所以每次列車抵達時衛兵們都很緊張。
蒸汽彌漫之下,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用品與食材等物品被運送出了月臺,在衛兵的攔截下,那些工作人員只能遠遠的觀望一下這傳說中的領地,羨慕這里這里美好的同時也心生敬畏。
人群熙熙攘攘,空曠的莊園頓時擁擠了起來,大家忙前忙后,畢竟菲尼克斯宏偉的背后是近百名普通人的勤勞運轉,他們也是需要吃飯的。
伊芙遠遠的觀望著,可不知何時一個人已經來到了他身邊,拿著折疊的梯子,穿著墨綠色的園林服,腰間夾著大剪刀。
他低垂著頭,身上掛滿了樹葉與枝條,汗水浸透了衣角。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人了,伊芙甚至沒有把其放在心上,直到那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知道嗎,我做過一個實驗,只要你拿著梯子就能隨意出入舊敦靈絕大部分的地方。”
園林師突然站在了伊芙身邊,摘下悶熱的帽子自顧自的說道。
“我拿著梯子成功進入過蘇亞蘭廳、市政廳、電影院等等,當然現在又多了個菲尼克斯莊園。他們都以為我是來修東西的。”
淡金色的短發下是有些慘白的臉,他看著伊芙,面帶微笑。
“這是我在皇家藝術學院時學到的,人們通常會無視那些習以為常的人,就比如開著窗,結果杯子落在地上,你們下意識會認為是風吹倒的,潛意識會因這些‘異常’而做出解釋。
就是這個原理,那些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人就會成為‘風’,我只需提著梯子拿著剪子你就會認為我是一名園林師,不需要任何解釋,你的大腦就會為我的出現做出解釋,只要我衣著得當,場景合適,就會毫無破綻。”
汗漬是用水隨意點的,身上的樹葉與枝條是在地上隨意翻滾出來的。
女孩的神色逐漸變得驚恐,可緊接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她努力的鎮定下來,然后掀起那淡黃的長裙,在園林師一臉懵逼之中從那大腿緊綁的緞帶上取下手槍。
“那你猜到這些了嗎?”
伊芙一臉正色,她是菲尼克斯家的公主,可這不代表她什么乖巧的花瓶。這里是菲尼克斯莊園,她的地盤,只要伊芙一聲槍響,就會有八千刀斧手沖出來把這個該死的園林師砍成肉泥。
“講真,在我還不算漫長的偵探生涯里,我見過在長裙下藏贓款的,還真沒見過藏手槍的…你讓我的職業生涯有了一些新的思路。”
來不及回顧那裙底的美好,園林師很識趣的舉起了雙手。
“那么你現在見到了,洛倫佐·霍爾默斯先生。”
看著那灰藍的眼眸,伊芙覺得自己岌岌可危的警探生涯即將迎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