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東西!?”
盡管此前從無一人見過這個打扮怪異的“人類”,但此時此刻,在場的島民們卻齊齊在心底產生了這樣的一個認知——這家伙,只是看著和人類無疑,已然是其他不為人知的異類存在了!
“真令人傷心…才從我親愛的孩子贈予我的牢房中逃出,卻連一個好心人也遇不到嗎?難得我做了件好事,你們為什么不領情呢?”
身著醫用白色外袍,看上去就和一個普通的病人沒有差別的怪異男人,恍若無人自言自語道,半晌,忽然發出了刺耳尖銳的哭聲。
每一個聽到了這個男人“哭聲”的人,只感覺一股壓抑反胃的嘔吐欲望,從腹中不斷醞釀,便如同丟進可樂瓶中的曼妥思糖果那般快速膨脹,強烈的不適感瞬間麻痹了人們的知覺,也不管自己胃里到底有沒有食物殘渣,在場的人們全都被這種極富沖擊性的嘔吐感擊潰,跪倒在地上,仿佛要把自己的胃都吐出來一樣,憋到缺氧都無法停止。
這…這個聲音直接攻擊了人體的腦部!現在被攻擊的無疑是小腦…大家的平衡感幾乎要被摧毀了!
作為鎮子上唯一一個醫生,泰迪的醫學知識讓他第一時間做出了相應的判斷,但很無奈的是,即使他意識到了真相,憑他一個孱弱的人類的身體,什么也做不了。
手腳已經沒法協調了,哪怕我現在大腦發出了無比明確的指令,也無法正確地反饋到四肢…完全站不起來,更不要說走動和逃跑了!
泰迪難以理解將全鎮居民逼上絕路的,只是一段怪異的哭聲,更沒法理解為何一段聲波,能夠精準無比地對人體的腦部展開手術刀式的精確攻擊——這簡直就像是神話傳說中的恐怖妖魔,那些傳說里那些只需憑借聲音就能直接殺人的怪物!
“呼…這下心情好多了。”
停止了哭聲的“男人”,抹去了眼眶邊的眼淚,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下邊的島民身上——在他那可怕的聲音的攻擊下,留在匕港鎮的居民已經有接近四分之一的人,在剛才的魔音的沖擊下丟了性命。而剩下的人,也未必能說是“幸運”…因為死者已經得到了解脫,不需要繼續拖著一副殘破不堪的身體茍延殘喘了。
怪人的魔音攻擊,對在場的島民集體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這些損傷目前集中位于小腦部分,人們的肢體協調能力已經近乎完全喪失,心肺功能和消化系統,也在攻擊下變得千瘡百孔。哪怕他們能在今天最終撿回一條命,從今往后也基本喪失了勞動能力,同時疾病纏身。
換而言之,這樣的身體,哪怕是在和平的戰前時代,都是那類需要投入大量醫療資源去照顧的危重病人。至于在廢土時代,指望能得到靠譜而全面的醫療救治?顯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這個時代根本不存在足夠的醫療資源來給他們續命,即使真的有,又有誰愿意將寶貴的資源,“浪費”在這些無用之人的身上?
沒有勞動力,本來就算是“廢物”了,還要不停砸藥吊命,遇上這種人,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遺棄,自生自滅。可以說,如今匕港鎮的居民,已經被判了慢性死亡的死亡通知書。
“連一個能承受我‘聲音’的人選都沒有嗎?哈,這些人類的素質也太差了吧”
環視了一遍小鎮的廣場,怪人一臉鄙夷地投以了嘲笑,也不管那些在他的“審核選拔”中失敗的人類,最終會引來怎樣的結局,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頭也不回地選擇了離開。
“果然,地球人的基因鏈太過脆弱了,生活在地表的人類,已經基本被核輻射‘改造’地差不多了,指望他們能夠派上用場,是我想太多了。”
在那個可怕的怪人離開之后,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在“全滅”的匕港鎮的診所門口,一個狼狽不堪的身影,顫顫悠悠地扶著墻壁站了起來。盡管他滿身都是嘔吐物的濃烈臭味,但現在泰迪已經沒有多余的精神分心別處了,穩穩當當站立在地面上這個目標,就已經分走了他的全部心力。
“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那副植入物還是發揮了一點作用…咳咳,我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泰迪在此前,曾經花了大價錢淘入一副醫療植入體,給自己裝上,不為別的,就為了能在危險四伏的廢土大地上,多一分安全感。在剛才怪人的魔音肆虐之時,這幅植入體發揮了非常關鍵的作用,它在泰迪幾乎喪失了行動能力的時候,確保了大腦送出的神經信號能繼續送達到四肢軀干。盡管植入體較為廉價功能性差,但還是能確保泰迪在關鍵時刻有力氣給自己打上幾針藥物的。
醫療針、止痛藥、以及那些帶有成癮性的危險藥品,只要能對泰迪現在的困境有一丁點的幫助,他就全都用上。正常來說,作為醫生地他平日里是絕對干不出這種行為的,但時至此時,能抱住一條命才是最優先要考慮的,藥物之間的沖突、副作用,已經無暇顧及。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泰迪抓起一個平時給鎮民打點滴用的葡萄糖溶液的瓶子,輸入了一些葡萄糖后,這才稍稍將那股盤踞在腦內的眩暈感驅散了少許。
周圍有幾個還有些神智的島民,見到了泰迪恢復了正常,向他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呼聲——現在這些島民連起碼的字詞也沒能力說出口了,舌頭仿佛從來都不存在一樣,根本沒法準確地進行發音。
——他們無疑是想要得到泰迪的救助。
泰迪回頭看了一眼那在之前沖突中被砸爛的診所——他的很多醫療用具和藥品,都在沖突中被毀。雖然那些人“特地”沒有去打砸醫療針這樣的物資,或者說他們的知識只能讓其分辨出這極少數有價值的藥物,但到了現在,僅僅靠幾針醫療針可是沒法幫他們重新站起來的。
除非像泰迪這樣提前就已經裝上了植入體,否則小腦被破壞的當下,這里的“傷員”已然沒有了康復的可能。
“很抱歉,你們現在需要的不是醫生,而是‘奇跡’——恕我愛莫能助了。”
之前差點被這群不識好歹的家伙掛路燈,泰迪雖然是醫生,但泥人也有幾分火氣,斷無可能再給這幾個之前還想著殺死自己的白眼狼治療…何況他眼下確實沒有能力去進行有效的醫療救治,要說“緩解痛苦”倒有點主意——只要把子彈上膛,對準這些家伙的腦殼,馬上他們就不會再有任何的煩惱了。
“現在島上有一個可怕的怪物四處游蕩,我也不知道它最終目的地指向何處…但它說了,之前對鎮上人們進行的‘攻擊’,是在做類似篩選的事情,顯然它并非是毫無目的來到遠港島,不然不會第一時間想到尋找人手和下仆的。”
——它有一個明確的目標。
從怪人對人類抱持的鄙夷態度,以及它沒有選擇“補刀”這一點來看,泰迪認為它的目標肯定不是屠殺人類。也即是說,島上的幾個勢力,只要沒有和那怪物的目標重合,安全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如果條件允許,泰迪一定會選擇立刻找一艘漁船,逃離遠港島,離那個可怕的怪物越遠越好。但他第一沒有獨自航行的經驗,哪怕漁船上不少都裝有導航,就這么出海十有八九得死在海上…熟練的漁夫能夠提前發現危險的海生怪物的蹤跡,選擇避讓,泰迪可沒有這項技能。再說了,他孤身一人,毫無人脈關系,真到了聯邦又能生存下來嗎?他只是個普通的醫生,拿起槍十米外的目標就沒了準頭。
所以留給泰迪的選擇余地,嚴格來說只有那么一個——往島上其他勢力投奔,祈求別人能收留他。這點泰迪倒是有點自信,怎么說呢,即使距離“神醫”隔著一條馬里亞納海溝,但在人才稀缺的廢土,一名有較為豐富經驗的醫生,不會有哪個組織嫌棄的。
擺在泰迪面前的難題是,他該去投奔誰?
首先,核子教會直接pass,不做更多考慮——那里路途遙遠,沒準半路就被怪物給吃了,而且即使教會愿意無視泰迪曾經作為匕港鎮居民的過往,泰迪也很有自知之明,以他的體質大概是沒可能在那全是輻射的地方幸存下來的。
其次,分布在遠港島上大大小小的各處聚落,他們的一大特點就是大家的武裝力量都很薄弱,對付幾條野狼,兩三只泥沼蟹已經是極限了。哪怕不算上肆虐在島上的怪人,生存壓力都非常大。
阿卡迪亞的話,其他都好,就是想融入進合成人的社交圈子,對于泰迪而言實在有些“夢幻”…當然,比起其他幾個選擇,阿卡迪亞已經是最優的了,如果第四個新興勢力沒有來到遠港島上扎根的話,泰迪此時肯定已經動身前往阿卡迪亞了。
泰迪是個喜歡秩序的人,行事風格帶有濃重戰前色彩的義勇兵,無疑就戳中了泰迪的好球區。他自己也偷偷在私下收集過很多關于義勇兵的信息,如果不是因為原先在匕港鎮還有很多牽掛,他早就跟上老朗費羅的步伐,選擇義勇兵落家了。
現在也不算遲。
“神馬?你說的可全是真事!?”
泰迪趕到南部港區的義勇兵駐地時,恰好看到了老熟人朗費羅先生——知曉這個無證醫生確實有把刷子,不是坑蒙拐騙之輩的朗費羅,很是干脆地給泰迪大開綠燈。畢竟醫生這個行當,朗費羅是不嫌多的。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泰迪怎么回來投奔義勇兵的…不是朗費羅對義勇兵的競爭力看不起,實在是泰迪這樣的醫生,即使想要跑也會被當場抓回去看管起來——就憑泰迪那三腳貓的功夫,朗費羅相信他連門崗的監視都躲不過。
泰迪還沒開口的時候,朗費羅就覺察到了些許不妙的氣氛。
而當泰迪將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后,朗費羅更是出離的憤怒了——雖然他對匕港鎮的那些腌臜事十分不滿,但驟然聽聞鎮子慘遭近乎屠殺的慘劇,如何能忍?
“朗費羅先生!你可要冷靜啊——那根本不是人類能夠對抗的怪物!”
“…我明白,你不用一遍遍強調。我是個獵人,是不會帶著強烈情緒工作的。”
能夠在危機四伏的遠港島獨自一人橫行三十多年,朗費羅靠的不僅僅是過硬的戰斗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有眼力,識進退”。遇到自己難以處理,亦或者風險遠遠大于收益的時候,朗費羅會很明智地放棄莽夫的想法。匕港鎮的慘劇盡管對朗費羅沖擊性極大,但他并未失了分寸——面對一個光是哭聲就能全滅小鎮的怪物,鬼知道它還有什么其他的技能,就算再多兩個朗費羅,只要對方一開腔還是秒跪。
這種規格外的特殊事態,只能讓ump45去處理了…這也是當初ump45私下里向朗費羅再三強調的事項。
“另外,我確認一下——那些人真的沒救了嗎?”
“…我無能為力了。”提起這個沉重的話題,泰迪也變得消沉了起來,“所有人的腦組織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傷,其中小腦尤甚,基本可以認為,就算能吊住他們的性命,今后也是一個沒有自主生活能力的廢人了。說真的,與其以那種姿態茍延殘喘,早點解脫,對大家都好。”
沒人會認為泰迪在“公報私仇”,因為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如果只有一個兩個需要救助的人,那也就罷了,但現在面臨的情況,是幾乎整個鎮子的人口。
這是一個無底洞,別說是島上的義勇兵組織了,即使把現在全島的資源集中起來,也沒辦法。
與此同時,聯邦麻省理工大學舊址地下。
“…他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明明已經將安全限制提升到了最高的等級,他斷然沒有機會恢復力量的才對!”
“冷靜點,這應該不是員工們的疏忽…我們學院的管理,以我的人格擔保,是沒有紕漏的。”
“你的意思是,是我提供的數據有問題咯?”
“當然也不是。”
尚恩看著那空無一人的實驗場,說道:“建立一個假設——學院沒有犯錯,杰克你也沒有犯錯,那么為什么會出現現在的結果呢?我認為,很可能是發生了某種異常的事態,在我們察覺到之前,導致了實驗體洛倫佐的變化…去檢查一下現場,有無我們此前沒有發現登記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