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在一片小小的空地上,上面的轆轤已經不見了蹤影,只能看見一些燒結的殘渣還殘留在井沿上。
艾達墊著腳,遠遠的看了一眼,陳武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靠近。
“黑咕隆咚的,啥都沒有!”小姑娘咋吧著嘴,用幾乎比陳武還標準的中文說道。
布萊斯走到井口邊,沒有貿然探頭進去,而是側耳聽了聽。
“有水聲,還有孩子的哭聲。”
他轉過頭看向陳武。
“我下去看看。”
布萊斯隱晦的看了一眼吉安娜,陳武明白他的意思,沖他點了點頭。
井口很大,應該是一口公用水井,布萊斯沒拿繩子,井里有凸起的是頭,是專門留出來方便人下井清理雜物的。
他只在廢墟上拿了一根每燃盡的木頭,就下了井。
不一會兒,井底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孩子大聲哭喊的聲音。
“妮蔻…快跑…”
“放開我…你這惡魔…嗚…”
“咋它!砸它!用石頭!”
“他們打起來了嗎?”艾達放下懷里的小女孩,抓著她的手,趴在井沿往下看。
“誒呀!嚇我一跳!”
布萊斯突然冒出腦袋,一只手抓著井沿用力一拉,直接跳了出來。
“嗚嗚…媽媽…惡魔要吃了我了…嗚嗚…”
布萊斯無奈的抬起左手,抓貓一樣抓著一個小姑娘的脖領,小姑娘捂著臉,哭聲簡直是聞者落淚。
“沒有惡魔喲!”艾達瞪了一眼布萊斯,讓他把小姑娘放下來,自己蹲下身,使勁把小姑娘的手拽了下來。
可是小姑娘閉著眼,仍舊哇哇的大哭。
“底下有一個平臺,他們就呆在上面。”布萊斯摸了一把臉,上面剛剛有塊污漬。“這些小家伙…又咬又打的,還拿石頭砸…還扔的挺準…我只能先抓一個上來了,免得傷到他們。”
陳武點了點頭,看向仍舊不肯停下哭聲的小姑娘,艾達怎么勸都沒有,她就閉著眼仰著頭,仿佛真又惡魔要吃她一樣。
“再哭就真的吃了你!”
“嗚…”小姑娘一下子捂住嘴,終于張開了眼鏡。
“我們不是惡魔。”陳武看著小姑娘眼中的驚恐,無奈心又軟了下來。“妮蔻和布爾呢?”
“你…你是…法師大人?”小姑娘眼中的驚恐迅速腿去,一轉身,吧噠吧噠的就跑到井邊,扒著井沿就喊。
“妮蔻!布…布爾!是法師…法師大人!快…快上來!”
不知是不是哭的太狠的緣故,這小家伙說一句話要抽噎好幾下。
可是她跑到井邊喊完,又吧噠吧噠的跑回來,站在陳武身前,抬著頭看著陳武,手在臟兮兮的小臉上胡亂抹了兩下。
“您果然是好人!”
這哪還有剛才要被惡魔吃掉時的樣子…
“妮蔻告訴你的?”陳武無奈的搖了搖頭。
“是大姐頭告訴我的!”小姑娘咧著嘴,臟兮兮的小臉皺成了一個小包子。
大姐頭…這都什么稱呼…
“萊妮!”一個“大腦袋”探出井口。
“都上來吧!真的是法師大人!”
不一會兒,井口前呼啦啦的站了七八個孩子,高的,矮的,男孩,女孩,唯獨沒有一個胖的,一個一個全都臟兮兮的,滿身都是濕了水的黑灰。
“大人…對不起…”年齡最大的一個女孩站出來,咬著嘴唇,有些不安的看著陳武。
“那就不要再做需要說對不起的事。”陳武看著那些偷偷的看自己的孩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先回去再說吧!”
找人的事比想象中要順利,除了碰見了幾只小鬼,他們連“人”都沒有看到幾個,返回時也是一樣。
等眾人回到城西時,這里已經重新“熱鬧”了起來。
很多人成群結隊的站在空地上,看起來像是城南逃過來的“難民”,人人都臉上都帶著驚慌和迷茫,但人群卻異常的沉默。
一些民兵和戰斗法師在維持著秩序,看到他們帶著那么多孩子時,一個戰斗法師上前詢問了幾句,知道是吉安娜后就放了行。
“看起來,城南大部分地方都被摧毀了。”布萊斯看著難民。“他們這個冬天可不好過…”
即便有各種魔法和機械,重建小半座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些居民房大多是木質的,清理廢墟要簡單一些。
但就如布萊斯所說,冬季已經來臨,如果肯瑞托議會不想辦法幫他們一把,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
走進秘法巷,有很多穿著華麗的那男女女在巷子口張望,彼此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
陳武沒興趣聽他們什么。
“我先把他們送回去。”
他站在別墅的大門前,把長槍遞給布萊斯。
“你要把他們送去哪里?”返回時一路沉默的吉安娜突然抬起頭,一臉莫名的神色看著陳武。
“城北的谷倉,艾達知道在哪。”陳武回答道。“我之后還要向茉德拉導師報告一些情況,所以…”
他作勢轉身要走。吉安娜似乎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什么,點了點頭,說了聲再見,直接轉身進了別墅。
沖布萊斯和艾達點點頭,陳武轉身帶著七八個孩子向城北走去。
傳送寶珠沒辦法傳送這么多人,所以只能步行了,到了城北,不想馬車店居然沒有關門,整個城北這時候就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店鋪內甚至已經能夠聽到討價還價的聲音。
作為達拉然的核心區域,這里不僅僅有完備的守備人員,還有一大堆陳武知道不知道的防衛措施,
租了一輛平板馬車,找了個車夫,讓那些孩子都坐到馬車上,拉車老馬咔噠咔噠的踩著石板向城北走去。
一路出了城門,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達拉然也算是處于北部,冬季的黑夜來臨的很早。
也許是陳武身上的法師袍對車夫來說很有“威懾力”,中年車夫一路上只是沉默的趕著車,只是不時總忍不住回頭看看那些同樣沉默的孩子們。
陳武則是轉頭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貓,這家伙似乎睡著了,閉著眼蹲在他的肩膀上。
他跟著馬車晃,這家伙就跟著他晃,看起來像是個嵌在他肩膀的裝飾品。
這個所謂的“眼魔”有些奇怪過頭了,前世他見過很多惡魔,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見過,連信圣光的都有,但像肩膀上這個這么奇怪的,他前世連聽都沒聽過。
不僅會變形術,而且可能還會某種神奇的隱身術。
先前那些戰斗法師路過時看他的奇怪眼神,他還以為是因為肩膀上蹲了只貓,后來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一路上,除了艾達,別人似乎都不自覺的忽略了他的存在,最重要的是…陳武抽了抽鼻子,突然沒頭一皺,身體不自覺的繃直。
肩膀上的“貓”突然睜開了眼,金色的豎瞳看向道路旁的森林。
“有‘東西’過來了!”
“聞到了!”
“法師大人?”車夫奇怪的看過來,聞到什么?
陳武沒回答,而是直接跳下了馬車,車夫綱要勒住韁繩,陳武已經手一揚,拋過來一枚銀幣。
“車上的孩子知道要去哪,趕快點!”
一枚銀幣的小費…感覺撞了大運的車夫一抖韁繩,喝了一聲,老馬嘶昂一聲,加快了速度。
馬車漸漸走遠,陳武緩緩抽出亮銀長棍,盯著森林,眼鏡一眨不眨。
“來了!”肩膀上的貓突然用力一蹬后腿,躍下他的肩膀后幾個輕盈的起落,直接跳到了一旁的松樹上。
陳武抽了抽鼻子,身體下壓,擺出了戒備的姿勢,那股臭味越來越濃了…
“呵呵~”
一聲低沉的輕笑從樹林里傳出,樹林突然嘩啦啦劇烈的動了起來。
陳武突然抬頭,一大片陰影從天而降!
他急退幾步,站定身型。
奧術護體、火焰護盾、奧術護盾,一瞬間,所有他能釋放的防御法術他全部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前高大的身影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滿是尖牙的大嘴直接咧到了腮幫子。
“你可不像是不知恐懼的樣子啊…”
“為什么找上我?”陳武直接冷冷的問道。
他現在心里有一股無名火正在迅速燃起,沒完沒了的“遭遇”徹底磨滅掉了他的“耐心”。
被突然的提問的弄的愣了一下,那身影隨即又是呵呵一笑。
“誰知道呢…”
他發出譏諷的尖聲細笑。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戰斗法師慌亂之下沒有描述清楚,面前的身影與與那些戰斗法師描述的不太一樣,他并沒有穿著華麗的紫色盔甲,而是紫色的罩袍與皮膚,和鑲嵌著紫色水晶的墨綠色鎧甲,吊在雙腿間的袍擺上印著一個長角的骷髏。
而且與先前那只有著猩紅雙眼的恐懼魔王不同,它的雙眼如同燃燒著邪火的綠色火球。
“提克迪奧斯…孟菲斯托斯…安納塞隆…不論你是納斯雷茲姆中的哪一個,我想知道,你們為什么找上我?”l0n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