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那個人影,扶蘇看他的穿著,是文士的打扮,身形削瘦,但卻并不讓人覺得弱不禁風,即便此刻這個文士,拿起一把劍殺人,扶蘇都不會有絲毫的意外。
文士道:“左車豈敢怪罪馬老大,再過幾天,只怕某也要給馬老大效力了。”
馬元連忙道:“不敢…不敢,元就算是渾身是膽,也絕不敢有輕慢李公之心,還望李公明鑒。”
“哼。”李左車瞥了一眼馬元,將馬元拉了起來,道:“汝的架子可真不小,汝給我聽好了,即便是當年那些王孫貴胄,與我相見,也絕不會讓我等上一個多時辰。”
見李左車將自己拉起來,馬元知道李左車不再計較此事,小心回稟道:“是元辦事不周,請李公原諒。”
“汝瞧瞧汝現在這副樣子,穿著蜀錦,腰間掛著玉環,若不是某為你打通了關節,只怕汝此刻已經死在了秦吏的手中。”
“某三番五次告誡,現在是秦人的天下,世道已經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不能再向以前那么張揚,做事要低調。”
“這座云溪客棧我們籌劃了十幾年,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將它交給汝管理,是為了以此為掩護,進行一些機密之事。”
“此處一旦引起秦廷的注意,汝雖萬死,亦難贖其罪。”
在外人面前囂張跋扈的馬元,面對文士的斥責,此刻只能站在那里,躬身應諾,連一句反駁都不敢發出。
“某說的這些,汝可明白?”
“元明白,以后一定低調行事,絕不會辜負李公的期望。”
看著馬元連連應承,李左車也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畢竟今日來云溪客棧可不是為了這件事,只是看到馬元的行事風格,李左車才有感而發。
“這些日子,云溪客棧交易得到了多少黃金?”
馬元連忙走到房間的一個角落,將箱子打開,躬身道:“這些日子一共交易得到了一百三十金。”
李左車微微點頭,顯然這個數目和他心中的數字甚為符合,旋即便命人將箱子中的一百三十金全都放到了馬車上。
看著李左車乘著馬車消失在黑暗之中,馬元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總算是走了。”
一旁馬元的心腹宋興也是道:“每次李公來,我都嚇的渾身直冒冷汗…”
“誰說不是呢?”對于心腹宋興說的話,馬元深以為然。
隨后,馬元便步入了先前那座小院,這是他的休息之所,可沒過多久,一人疾步走到馬元跟前,道:“大哥,張季回來了,被師阜那幫人打斷了手臂。”
馬元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人呢?”
那人立即將張季從屋外帶了進來,張季此時捂著手臂,雖然已經處理了傷勢,可是,任誰都覺得張季有些狼狽不堪。
馬元看到張季這副樣子,眉頭微皺,道:“這是怎么回事?”
張季立即聲淚俱下,哭訴道:“大哥,我和梁安奉您之命給師阜下藥,然后將他們的貨物運走,想不到師阜是個奸猾之輩,我們…我們被他識破了。”
馬元擺了擺手,顯然對張季說的這些,并不在意。問道:“我讓你向師阜轉達的話,你說了沒有?”
張季略微一愣,在之前那般的情況下,張季哪還有膽子向師阜說這些,不過,張季反應卻十分機敏,道:“說…說了,可是人家師阜壓根就沒看上你馬老大,還說您要是再敢找他的麻煩,他早晚有一天就奪了您的云溪客棧,將您趕出洛陽。”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馬元臉上盡是慍怒之色。
“千真萬確,就是給小人十個膽子,也不敢欺騙大哥您啊!”張季此刻擺出信誓旦旦的模樣,就宛如自己真的沒有對馬元撒謊一般。
看著下面張季的表演,扶蘇心里暗嘆這貨不去演戲真的是可惜了,客棧那一出戲,扶蘇從頭看到尾,自然知道張季說的純屬于自己瞎編亂造,不過就是這般,卻也被他說的如同真的一般。
看著馬元信以為真的樣子,扶蘇心中對馬元的評價再度降低了一個檔次,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么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連張季這種人說的話,也深信不疑。
“好一個師阜,我好心收他的運貨行,沒想到這個小子居然如此不識抬舉,還說出這種話來…”
“宋興,你安排兩個手腳利落的兄弟,明天到運貨行,看到師阜,直接殺了他。”馬元眼中閃過陰狠之色。
宋興見此,試探問道:“大哥,你看陳三和朱五如何?這兩個人人很機靈,身手在兄弟們里面也算是不錯的。”
宋興一招手,兩人走了進來。馬元瞥了一眼,見到二人,微微點頭,道:“我告訴你們,只要你們能夠殺了師阜,我重重有賞。”
“多謝大哥。”
等張季、陳三、朱五離開,馬元有心在宋興面前賣弄,道:“只要宋興一死,我們就立即派人去接管他的運貨行,這樣一來,整個北市貨物的運送,可都是由我馬元控制了。”
宋興跟在馬元身邊時間并不短暫,對馬元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因此,馬元說的時候,宋興連聲應和。
“也可以讓李公看看咱們的能耐。”馬元話語之中充滿了自得,渾然忘記了先前李左車才剛剛對他說過,做事要低調。
見此,扶蘇也沒有耐心再看下去,這樣一個不入流貨色,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扶蘇估摸著也正是因為馬元是一個不入流的貨色,才被人看上,畢竟,這樣的人比起那些有真材實料的人來說很容易控制,只需要稍微一點利益,就足以讓這種人失去頭腦了。
而經營云溪客棧的人,并不需要才干,需要就是聽話。
只是,馬元這樣的人,一旦得勢,就會目空一切,驕傲自大,不可一世,然后就會向作死的邊緣瘋狂靠近。
任用這樣的人,反而是與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