疇長老離開后,商熠仔細回憶著出發前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陷入到深思之中。
忽然間,她長長的睫毛一顫,心中剛剛升起的火熱情緒倏然散去。
余留下來的,唯有抑制不住的疑惑和憂慮。
和疇長老所率探查隊伍中的其他年輕人不同,她從被山門收錄為弟子算起,一直到現在已經有超過甲子時間,也從最普通的記名弟子成為了僅次于長老的中堅修士力量,至少在這一批探查隊伍中,可以算得上是只在疇長老之下的老人。
長時間的經營下來,她自然在山門內擁有自己的人情關系網絡,以及情報渠道來源,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通過這張網絡讓她對站在山門最高處那個人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門主他老人家的一言一行,從來不會無的放矢,而是大有深意。
因此回頭再去細想剛剛疇長老所言,關鍵是聽話聽音,仔細分析門主那道命令中所隱含的意思,卻是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靈寶出世?
怕不過是她一廂情愿的臆想!
五百善功?
只怕是有命去拿,沒命去花!
更大的可能反而是在這片草原中隱藏著極大的危險。
甚至讓當世最強者之一的門主都被驚動,都感覺到了不安。
而他們這些被第一波派遣到此地的門人弟子,很有可能已經被山門當成了趟路的炮灰。
就算是疇長老同樣如此。
畢竟在門主他老人家眼中,區區一個山門長老而已,其實并不比其他弟子重要太多,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
商熠深吸口氣,抬頭仰望著已經開始昏暗下來的天空,霎時間覺得似乎處處都是危險,而且還在迅速朝著自己靠近過來。
“小榮,不要再向遠處去探查了,馬上和其他人一起撤回來。”
“此地危險等級很高,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毫不猶豫的,商熠開始通過傳訊靈符召回自己的幾位屬下。
那幾個修士是她修為有成之后,親自回到家鄉挑選出來的,真正屬于自己的鐵桿心腹。
五百善功可以不要。
山門的任務可以逃避放棄。
但是,人一定不能出事。
一旦出事,那就是人死如燈滅,萬念俱灰,只落得個白茫茫真干凈。
“小榮,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小榮,小榮!?”
商熠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緊接著,她的心底一片冰涼,仿佛整個人都被浸泡到冰涼的水中,沒有一絲熱度。
一群奇形怪狀的烏鴉正在高速從空中掠過,然后又毫無征兆突然落下,悄無聲息出現在她的面前。
不對,這并不是烏鴉。
它們甚至不是她所知道的一切鳥類。
這些怪物體表那反射著森冷金屬光澤的鱗甲,以及從體內散發出來的令人心驚肉跳的氣息,都向她說明了它們的與眾不同。
“發現目標,遵照命令,開始捕捉。”
商熠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張開,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這些東西,它們竟然開口說話了。
而且吐字清晰、珠圓玉潤,聽起來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商熠忽然有些想笑。
笑自己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眼前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甚至連屬下小榮他們到底是死是活也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是,她怕是馬上就要死了。
尸體可能還會被這群冰冷機械的怪物給吃掉,連一根骨頭都留不下來,落得一個白茫茫真干凈的悲慘結局。
此時此刻,她忽然又想起了門主發布的那道命令。
趁著它們還沒有發起攻擊,把消息傳遞出去的話,是不是就能拿到五百善功?
商熠又一次笑了起來。
她帶著自己人深入草原,碰到這種讓她都感到絕望的恐怖怪物,馬上就要命喪當場,竟然還想著五百善功的事情?
那自然是去它娘親的五百善功。
她活不了,門主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商熠一直想笑,笑得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當那群怪物靠近過來的那一刻,她直接閉上眼睛,放棄了所有的抵抗。
從它們體內傳出的力量,就像是在面對著天敵的小動物,讓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氣。
仿佛天然的克制關系,即便是拼死反抗,也不會有任何效果。
最多是將死前的恐懼與痛苦延長一段時間而已。
這種不劃算的買賣,她一向不屑去做。
至于向疇長老通報情況…
商熠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坑他一把,好一報那一次被他暗中陰了自己的仇怨,怎么可能去做這種和初衷背道而馳的事情?
她只是閉上了眼睛,手中數次凝聚神元,卻又數次散開。
也不知道的是在期待奇跡的降臨,還是想要自我了斷,卻又沒有自我了斷的勇氣。
焦急絕望等待中的撲殺撕咬并沒有到來。
商熠將緊閉的眼睛張開一道縫隙,卻發現為首的那頭怪物僅僅是湊到了自己身邊,便沒有了任何后續的動作。
不對…
還是有一點后續動作的。
商熠又有些想笑了。
這個家伙,好像在嗅聞她身上的味道?
就連它也喜歡上了她身上涂抹的香草味道嗎。
“確定目標為神元修士,啟動捕捉步驟。”
忽然,機械冰冷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傳入商熠耳中。
然后,她就毫無征兆地昏迷了過去。
疇長老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自從一個時辰前,他便失去了和其余門人弟子的聯系。
他們在他的命令下,將草原分成一片片區域,然后分散進行探查,這本應該是一件很好完成還可以賺取到相應的善功的任務,唯一可能存在危險的地方還被分給了商熠那個女人,其他區域應該不會出現任何變故才是。
但現在,輕松愜意的任務卻似乎成為了這些弟子的不歸路。
從藍師侄那一路弟子的突然失蹤開始,整個草原便被籠罩上了一層神秘而又不祥的色彩。
疇長老眉頭緊皺,極目望去,天邊的地平線呈現出詭異的灰黑顏色,仿佛正在有什么無法抗拒的危險,正在朝著他逼近過來,逃無可逃、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