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你可以的,剛開學就曠課好幾天。”
“好了,不要廢話,有閑工夫還不如多看兩頁書。”
他一擺手,打斷了湊上來剛準備喋喋不休的趙崮,在桌面上打開了英語課本。
下一刻,他抬頭,迎上從側前方望來的一對清冷眼眸。
幾秒鐘后,顏櫟迅速收回目光,精致的鼻尖輕輕翕動一下,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哼,不再搭理后面那個男生。
“小許,顏櫟在看你呢,你說她是不是…”趙崮瞪大眼睛,語氣中滿是激動。
“不,她剛才看的其實是你,和我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真的嗎,好像確實是真的,她不是在看你,而是在看我。”
趙崮倒抽著涼氣,“但是,你竟然不吃醋嗎?”
“為什么要吃醋,我對這樣的小丫頭根本沒有任何想法,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我一聽到別人叫許閑這個名字,就總覺得自己喜歡的應該是蛇,白色的大蛇。”
“許閑你有病吧。”
“我也是這么覺得,而且認為自己病得不輕。”
整整上午,他表現得和其他努力學習的同學沒有任何不同,該看黑板看黑板,該看書看書,卻完全不關心老師都講了些什么,更是沒有在課本上寫下哪怕一行筆記。
隨著歡快的下課鈴聲落下,整個校園在沉寂了幾秒鐘后,就像是開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
同學們從不同教室中蜂擁而出,在教學樓下匯聚成河,而后迅速分流,朝著食堂和校門涌去。
他拎著飯盒走在人群中間,旁邊跟著一直說個不停的趙崮。
“你說中午吃什么好呢,炒飯還是湯面,要不我們合伙吃一頓小炒怎么樣,一葷一素,再來兩瓶冰鎮飲料,算起來人均消費也不過十幾塊錢…”
“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啊,實在不行我請你吃,那咱們可就要再多點兩個肉菜。”
沉默聽了一會兒,他忽然停下腳步,惹來后面兩個女生的低聲抱怨。
他對此充耳不聞,猛地抬頭看向了幾十米外學校辦公樓的樓頂,然后終于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趙崮,你看那里。”
趙崮手搭涼棚,瞇起眼睛看了一會兒,疑惑道,“那里怎么了?我什么都沒看到啊?”
“看你大驚小怪的樣子,還以為天上有飛碟呢,或者說,其實你是想用這種先裝深沉然后忽然搞怪的方式來吸引學妹們的注意?”
“什么沒有看到嗎…”他微微皺眉,再次陷入沉默。
明明在對面樓頂邊緣上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在徘徊,為什么他們都視而不見?
毫無征兆的,辦公樓頂的人影一躍而下,猶如一滴墨汁,飄落在灰白色的水泥廣場上。
這就直接跳下來了嗎。
不過看她在空中伸展的姿態,以及落地的時間和動作,給人一種并不真實的感覺,不像是重物墜落,反而更加貼近一張被墨水浸濕的圖畫,被風從樓頂吹了下來。
他靜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右手食指的那片灰色有些灼熱發癢,無端生出來醫用膠帶在燃燒的錯覺。
“趙崮,老辦公樓樓頂,你真的什么都沒看到?”他收回目光,又問了一次。
“你是說那幾個廣告字嗎,它們確實很舊了。”趙崮抬頭看了一眼,很快就沒了興趣,“馬上就要拆掉重建的破辦公樓有什么好看的,再不抓緊時間,食堂里就沒有我想吃的菜了。”
被趙崮拉著向前走去,但他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那道黑色的身影,以及他或者她從樓頂墜落的模樣。
草草吃了幾勺飯,連打的湯都沒有喝上一口,他便隨意找了理由提前從食堂離開,并沒有回教室,也沒有去午休,而是從人少的小路繞回到學校老辦公樓前,準備近距離觀察一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
幾分鐘后,他在距離老辦公樓門廳十幾米外停住,借助路邊的一棵大樹作為掩護,仔細觀察著遠處平攤在地面的黑色身影。
她好像穿著一身黑色長袍,仰躺在灰色水泥地面上一動不動。
一道道神秘氣息正在從那具身體上向外溢出,飛快消散在了空氣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第十二魔法使因果糾纏,就這么無聲無息的落幕了么?”
一陣劇烈頭痛過后,又是讓人無法理解,又沒頭沒尾的奇怪念頭浮上心頭。
反正他對此也已經開始習慣,最多只是有些好奇她為什么非要跑到他的面前死亡,而不是一個人躲到角落里偷偷去死。
“這位同學,中午跑這里來做什么,你沒有去吃飯嗎?”
一個夾著書的老人從辦公樓西側小門走出來,有些奇怪地看了過來。
老者是學校的副校長,已經到了要退休的年齡,平日里總是笑瞇瞇的,不管見了哪個學生都能樂呵呵聊上幾句。
“副校長好,我剛吃完飯,準備到這兒來看會兒書。”他把視線從黑袍古怪女人身上挪開,對著老者微微躬身。
“哦,這里倒是安靜又涼爽,幾十年的老房子嘛,好像自然而然就帶著這個功能,比風扇空調都好使。”
“我在這里辦公室呆了三十多年,最開始時連風扇都是個稀罕東西。”
副校長看看斑駁的磚墻,臉上露出緬懷的表情,忽然失去了繼續聊下去的欲望,對著他點點頭便緩緩轉身離開。
他眼神一凝,看到副校長的行走路線正好對準了地上的黑衣女子,似乎并沒有發現那里還“躺著”一個人。
老人略微佝僂著身體,兩手背后,雙腿慢慢從黑衣女子身體趟過,兩者之間并無交集,仿佛黑衣女子只是投影在地上的三維圖像。
“似乎只有我能看到她,就像是靈異片里面開了陰陽眼的角色一樣…”
“對于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學生而言,遇到一次這樣的事情還可以說是巧合,但接連遇到就很不合理,更不合理的則是我面對這些事情的心態,以及時不時就會浮現的古怪想法。”
“那么,我究竟是不是許閑?”
當想到這里時,忽然間又是一陣難以形容的劇烈頭痛襲來,讓他雙眼呆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到幾分鐘后才長長呼出一口有些血腥味道的濁氣,表情迷茫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