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聽筒內,趙崮的聲音越來越快,“你高三開學第一天就無故曠課,不僅不交作業,甚至連學校都不來,更沒有提前請假,知不知道剛開學的考勤記名最嚴格?”
沒有請假就無故曠課,而且是在進入高三的第一天,學校開大會的時候就曠課,確實是非常嚴重的事件。
就算是班上最為跳脫的混子,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在搜尋的記憶中多次顯示,高三第一天無故不去參加開學大會是件很嚴重的事情,可他就是沒有任何該有的緊張情緒,甚至在潛意識里面根本不覺得這是一件什么大事。
準確來說,在他的眼中,遲到曠課根本連一件小事都算不上。
因此,他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我知道了,要不,你幫我先請個假?”
“我的確想幫你請假的,但是,班長對此表示懷疑,并且干脆利索拒絕了我的請求,她讓你自己去找秦老師和教務處解釋。”
班長,班長是誰?
他又稍稍想了一下,翻找著混亂的記憶碎片,才記起那個比老師還有責任心,以維護班級榮譽為己任的小女生。
然后便又陷入沉思,想要搞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忘記這個本應該印象極其深刻的小丫頭。
緊接著,他又有些疑惑,為什么自己會下意識地稱呼班長為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在記憶中明明一直都暗暗叫她管家婆才是。
直到電話另一邊的趙同桌再次表達不滿之后,他才回過神來,語氣平靜道,“請不了假那就算了,等我到校后再說吧。”
“你準備什么時候過來?”
“不知道,等我想去的時候再說吧。”
“小許,一個暑假不見,你突然間就牛逼了啊,我都懷疑你還是不是馬上就要面對高考的學生了。”
他又想了一下,很認真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自己不應該是伏案苦讀的學生,也不應該去學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教科書,似乎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著我去做。”
“許閑,你沒生病吧。”
“我身體很好,只是這幾天稍微有點持續性的頭暈,記憶力也變得很差。”
“那你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需要,也許好好休息一下,睡個安穩覺就好了。”
電話另一邊的趙崮沉默片刻,低低嘆了口氣道,“小許,我趙崮朋友不多,你算一個,所以,一定要保重。”
“沒錯,我確實需要保重。”
掛掉電話,他打開電腦,開始搜索一切可能找到的線索。
至于學校考勤登記的事情,根本沒有在他心中掀起哪怕半點兒波瀾,甚至在掛斷電話前就已經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老舊臺式機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他盯著屏幕,眉頭漸漸皺起。
本地論壇上那個關于幽靈鬼手的帖子不見了。
不只是原貼不見,所有轉發的相關內容也都被擦除的干干凈凈,仿佛它們從未在網絡上出現過一樣。
同樣的還有關于所謂大日真君的內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找尋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讓他不由自主再次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經精神分裂,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另外一個人格所幻想出來的東西。
休息片刻后,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便暫且將鬼手和大日的事情放到一旁,開始搜索自己在夢境中聽到的那一串低沉聲音。
雖然不知道該怎么書寫,但發音他大概記了下來。
很可惜,網絡上同樣搜索不到有價值的內容,這令他大失所望,最后在通訊錄中找到了上大學表姐的聯系方式,讓她將問題丟到校內網論壇,看能否有人可以解答。
叮咚…
門鈴響起。
從貓眼看了下,門外是拎著工具箱的兩個人。
“先生,是您打的電話嗎?”
門外穿著深灰色工裝的中年男子問道。
在中年男子身后,跟著一個鴨舌帽年輕人,看起來像是個裝修工學徒。
“你們是?”他的目光從中年男子身上劃過,盯著那個鴨舌帽年輕人看了幾秒,手按在門把手上,又詢問了一遍。
“我們是承諾裝修公司的,剛才不是你打電話要換修窗戶玻璃的嗎?”中年男子從工具箱中取出派工單,又回頭指了指靠在墻邊的玻璃。
“嗯,沒錯。”他沉默一下,點了點頭道,“是我給你們打的電話,我這就開門。”
他打開防盜門,一邊檢查派工單核對簽字,一邊嘭嘭敲響隔壁的房門,直到一個中年男人揉著惺忪的睡眼出來。
“劉叔,劉叔!該起床出攤了…”
“我上午十點半才開門出攤,你這么早就把我叫醒,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樓下熟食店老板打了個哈欠,看到門口站著的幾人時眼神一動,“嗯,這是啥子情況嘛?”
“陽臺玻璃壞了,找裝修師傅過來看一看。”
“昨晚上也沒刮大風啊,九樓陽臺窗戶還能壞?”劉叔跟著往屋里走去,“這倒是奇怪了,讓我看看去。”
工裝中年人在顧判的指引下徑直朝主臥走去,跟在后面的鴨舌帽學徒深深看了熟食店老板一眼,表情木然沒有任何波動。
他深吸口氣,表情放松,但心中早已經有了警惕之心。
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眼光會突然變得那么精準,在看到這鴨舌帽第一眼的時候,就下意識地斷定對方有問題。
而且還能夠當即確定,這個家伙分明就是前天在小飯館碰到的兩個人之一。
按照他們當時談話語境分析,他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個裝修工學徒。
既然對方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他家里,而且還借用了裝修工人的身份,就說明了對方的手段不是他這樣的高中學生可以輕松應對。
所以說,只想著躲是沒有用的,倒不如正面接觸一下,看看他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還好前天被送了一盒鹵肉后,他花費了一點時間找到了熟食店老板的記憶,知道對方有個表弟在郊區當治安官,其本人當年也是街面上有頭臉的人物,這就是他在極短時間的下意識思考后,把熟食店老板也叫過來的原因。
主臥陽臺上,中年男子踩在板凳上更換玻璃,鴨舌帽卻沒事人般站在一旁,帽檐下的眼睛慢慢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后面更是在陽臺角落撿起幾塊碎玻璃仔細觀察,仿佛在把玩價值連城的文物。
他和劉老板在邊上看著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你叫許閑,我現在需要找你了解一點情況。”
鴨舌帽忽然開口說話,打破了房間內死一般的寂靜。
“你不是裝修公司的人么,想要找我了解什么情況…”他的內心依舊保持著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平靜,瞳孔卻是微微一縮,又向后退了一步,恰到好處表現出驚訝的表情。
劉老板下意識側移兩步,和他一左一右面向鴨舌帽。
“我叫章灃,你可以叫我章探長。”
鴨舌帽抬起頭來,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隨后伸手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證件,“這面玻璃是怎么碎的,你最好能把所有一切都告訴我。”
劉老板先一步接過證件仔細看了幾眼,然后微不可查點了點頭,認可證件的真實性。
證件很新,似乎才剛剛印發不久,甚至能夠聞到上面的打印機油墨味道。
“二級探長…”
他的視線掃過證件上的一行文字,又在一片混亂的記憶中尋找到和治安局相關的信息,這才發現眼前這位鴨舌帽年輕人的級別似乎還挺高。
但緊接著問題就出現了,這樣一個高級別的治安官,為什么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他的家里,就成了讓他不得不去思考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