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一條散發著璀璨奪目光芒的長河憑空出現,猶如橫亙在黑暗虛空中的星河,一開始和那條灰敗長河并行流淌,然后在某個時刻悄然和它匯入一條軌跡,并做了一道奔流不息的大河。
一劍定生死,出鞘入輪回!
業羅初圣白衣白裙,立于合二為一的長河之上。
她眼中的世界已經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
她的眼中,看到的只是此時此刻,上一刻種種在此時或許已經死亡,而順著長河流淌的方向看去,時間仿佛已經被割裂,每一刻都是新生與死亡的交替。
她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莫名便有些失神,不由自主想到了當初追隨在九幽尊主身邊時,縱向在時光長河中不斷突破自身,橫向在無盡虛空中不停探索,企圖以此打破乾坤大道規則的種種限制,而非和其他那些已經站在了高處的大修行者一樣,只是拖著沉重的枷鎖固步自封,不敢再向前踏出哪怕是最為微小的一步。
他們所追求的,是能夠得到證實的苦海彼岸,是能夠真正突破諸天諸域大牢籠的絕對力量!
不但要能突破出去,更能夠再次回來,這才是真正來去皆由我的大逍遙、大自在。
光是想一想,便覺得無比期待!、
為此,他們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拉伸延展了自己對于乾坤大道的認知縱深,無盡虛空的廣闊無垠,仿佛沒有邊際、沒有終點,越是探索、了解、認知,便越是感嘆于它的神秘博大,并且為踏出那一步打破界限的可能愈發渴望。
而到了那個關鍵的時候,九幽尊主看似已經達到了向上攀升的極限。
只要向前再踏出那一步,便可以真正開啟橫渡苦海、追尋彼岸的偉大征程。
但結果卻又是如何?
即使強大如九幽尊主,在諸天諸域罕逢敵手無所畏懼的人物,卻終究沒有敢真正踏出那一步。
不過,現在輪到她了。
已經站在了九幽尊主曾經所在的那個位置上,將要完成牠當初沒有完成的壯舉,縱然身死道消,亦無怨無悔。
而在這一過程中,不管是誰,只要敢站在她前行的道路上,阻攔她的腳步,便必將和其不死不休,沒有任何轉圜的可能。
合為一處的長河凝固在了虛空之中。
灰敗的河水不再流淌,閃爍的星辰也不再明亮,一切都仿佛陷入到了停滯不動的時空膠囊之內,處于完全絕對靜止的狀態。
突然,一絲異樣波動出現在了這條詭異靜止的長河之中。
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水面,卻不見了石子的存在,只剩下那一道緩緩向外延伸的波紋。
無聲無息之間,一尊渾身上下覆蓋著墨色鱗甲與猙獰尖刺的恐怖身影,從無到有一點點顯露出了形跡。
身后修長的尾巴緩緩甩動著,他仔細觀察著附近的一切。
周圍什么都沒有。
空空蕩蕩,不著一物。
但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卻越是升起一股難以描述的莫名感覺,就像是曾經還是一個幼童時,面對著漆黑的夜,四周也都是空空的,卻仿佛早已經被什么奇怪的東西填滿了一樣詭異。
它們只在黑夜中降臨,成群結隊,時聚時散,這一過程持續不斷,直到年幼的孩童失去意識才漸漸消散。
那時候的他一直認為,這是像守衛雅典娜的圣斗士一樣,是只有他自己擁有的第六感,來自于生命本能又高于生命本能,是對于真正未知恐怖事物的恐懼,不可抗拒,也難以捉摸。
眼睛中燃起幽幽火焰,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他倏然轉身,周圍依舊空空如也,就連剛剛燃起的三昧真火都不受控制地熄滅,消失不見。
緩緩的,顧判的一支手臂不正常地抬了起來,動作僵硬古怪,十分不協調,軀體的其他部位也開始不由自主做出僵硬扭曲動作。
就像是有不知道多少道水流沖刷在他的身上,帶來的力量不斷牽動著他的身體。
突然間,詭異荒誕的冰涼感自身旁劃過,身體猶如結了一層寒冰,血液停止了流淌,嘭嘭跳動的心臟也隨之徒然一滯,仿佛這一刻本屬于他的時間被切割,永遠抽離了出去。
他微微皺眉,然后毫不猶豫向前一躍。
轉瞬即逝的那一剎那間,他看到了一朵朵灰敗的浪花,也看到了扭曲的星辰光線,如同行走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旅者,獲得了其他生靈從未有過的感知。
最重要的是,他在這一瞬間看到了一條船,還有一個分波踏浪的人。
船是大船,更近似于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座船型城池,無數灰敗的浪花就像是永遠不會背叛的奴隸,簇擁著這艘大船在水中緩緩前行。
而那個人,一人一劍,白衣白發,除了是他正在尋找的業羅初圣,又會是誰?
人和船之間一直保持著相對的靜止,卻又同時在大河之中急速移動。
這就是顧判閃現跳躍的一瞬間所看到的景象。
然后他便又沉寂了下去。
沒入到由無數灰敗浪花和星辰之沙匯合而成的大河深處,再也感知不到那一人一船的存在。
仿佛他和他們之間并不屬于同一個時空,若是想要見上一面,就必須先打破那道不見不聞卻又真實存在的屏障,才能讓自己再次站到他們的面前。
此時此刻,他忽然記起當初盈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命運長河奔流不息,億萬生靈就有如河中游魚,身不由己隨波逐流,渾然不知將會去向何處,而當修行者出現之后,偶有更加強壯的魚兒可以稍稍躍出水面,努力看一眼前路如何,躲避水流中諸多激流暗礁,可以讓自己游得更遠一些…”
“后來為了對抗長河中的危險,不同的魚兒便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的努力使身體變得更強,就算是被激流卷入,被暗礁碰撞,都能憑借堅固的魚鱗和強悍的骨肉擺脫危險…”
“有的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多,使自身形成一個魚群,縱然有大量個體死去,只要沒有在短時間內全部死絕,就不會陷入到真正的危局;還有的學會了控制周邊的水流,想方設法為自己打造出一片可以抵擋危險的安全區,也可以看做是在河中航行的小船,只要船不傾覆,自身就沒有毀滅的危險。”
“但從古至今,還從未聽說有哪條魚兒能夠真正躍出水面,好比是長出了可以飛行的翅膀,能夠真正自由翱翔,居高臨下俯瞰奔流不息的河水,而再也不用擔心會被水流撕裂吞沒。”
顧判默默想著,額頭眼角再添幾道皺紋,口鼻間也無聲無息流淌下兩道殷紅的血跡,迅速融入到空空蕩蕩的大河之中,再也不見任何蹤影。
請:m.lvse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