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引而不發、藏劍于鞘的殺意,給了我一種相當熟悉的感覺…”
“如果我的感覺沒有出錯的話,它和重臨前輩的殺道劍意有極大的相似之處。”
“若不是曾經直面過重臨前輩的殺劍,怕是這種程度的刺激還無法將我直接喚醒。”
顧判有些艱難地抬手,輕輕揉捏著眉心,在這種內憂外患并存的情況下,反而讓自己的心緒一點點放空,變得更加通靈剔透起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位問劍閣弟子出現在了這片水域的周圍。”
“呵…還真的是情根深種,因為傾慕愛戀的女子,非要和我不死不休嗎?”
“既然非要自己尋死,那便成全了你,也好讓你去和盧師姐在地下團聚,免受無盡相思之苦。”
他一點點平衡著體內的諸多外力,緩緩握緊了沁涼的斧柄。
油然生出了一種性命交修、血脈相連的親切安定感覺。
當握住了斧頭的這一刻,別說本就沒有被他怎么放在心上的問劍閣弟子,就算是出現在面前的是問劍閣主本人,他都有再與之一戰的信心與勇氣。
業羅初圣、問劍閣主…
想到那個白衣白裙的柔弱少女,他不由得緩緩閉上眼睛,暫時松開了握住斧柄的手指。
然后壓制住依舊劇烈的頭痛,通過海水中混入的熾熱白炎仔細感知著更遠處的情況。
在真正出手之前,他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那便是如今自己所面臨的情況,到底是那位典劍士的獨走,還是說在其身后有著業羅初圣的意志存在。
如果只是典柒獨走的話,事情就失去了所有的思考推測價值。
而若是在他身后有著業羅初圣身影的話…
這里面可以品味琢磨的東西可就多了。
比如說,她這么做的動機到底是什么?
因為懶得親自出手,所以在看破了他的傷勢之后,她就隨口遣了門下弟子過來殺人?
顧判覺得她不可能這么蠢。
比豬還蠢上一百倍的愚蠢。
她想殺他,為什么不在業羅秘境內就直接動手?
就算真的是懶得自己動手,至少也要讓盈親自過來一趟才行,而不是直接安排了典柒這樣的炮灰送死。
那么,不是這個原因的話,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難道說,她莫非是在試探?
就像是兩支大軍真正對陣廝殺前,都需要有哨騎探子冒死去偵查對方的動向,刺探對方的弱點所在,為主帥的最終決斷提供第一手的情報信息。
而在業羅初圣身邊,除了盈之外,典柒御劍飛行來去如風,修行殺劍實力不俗,倒是非常適合做這樣一個探子的角色。
就算是死了,也不是傷筋動骨的損失。
如果是試探的話,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于是就又回到了那個讓他難以理解的問題上面,就算是想要試探他的虛實,當時在業羅秘境內為什么不試探,非要等著他千里遠遁之后才派人前來?
這不是在脫了褲子放屁么?
但業羅初圣穿的是裙子。
絕對不會存在脫了褲子放屁這種情況。
因此…
她這么做必定有著自己的用意所在。
眉心處的刺痛越來越重,遠處那道殺意也開始從若隱若現變得愈發不加掩飾起來。
顧判對此很熟悉,這是殺意已經壓抑積攢到了一定程度,就如同是彈簧被按壓到了極點,隨時都可以將所有的殺意傾瀉而出,化作最為熾烈的攻擊,將殺機所指之處的所有一切同歸寂滅。
但他卻依舊沒有什么反應。
還是在思索著關于初圣的問題。
更是迅速回憶著當他一斧落下,被她拈花一掌托住,又各自平和退開之后的每一處細節。
片刻后,顧判猛地皺起眉頭,認為自己這個盲生終于發現了華點。
她在和他互拼一記后,雖然沒有發現她有任何不妥的跡象,但還是有一點被他忽略掉了。
她轉身離開得實在是太過瀟灑干脆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其實已經難以支撐下去,所以才直接抽身退走,并且毫不避諱說自己要去閉關療傷,將諸多力量融合歸一,納于己身,如此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反而是將他擺了一道,還讓他得出了深不可測、不可力敵的結論?
只可惜他當時同樣面臨著巨大的問題,頂住體內的暴動裝沒事人已經牽扯了幾乎所有力量,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這些事情。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豈不是任由絕佳的機會從手邊悄悄溜走了?
但回頭再想,他的所有推測又都是建立在空中樓閣之上,又像是回到了曾經考試時遇到難題的時候,每個答案看著都美麗大方,就是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正確的選項。
再回憶一下和業羅初圣的數次接觸,他不止一次認為自己站在了第二層去對她分析預判,結果最后卻又不止一次地發現,她竟然早已經突破了大氣層,小丑竟是他自己…
內憂外患、左右為難,這樣的感覺讓顧判不由得煩躁起來,再一次伸手握住了溫潤如玉的斧柄。
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不停回蕩。
想那么多做什么。
顧忌這個顧忌那個,黏黏糊糊一點兒都不男人。
慫什么慫?
掄起斧頭砍啊。
扒了衣服干啊。
誰不服氣就劈他個滿臉桃花開。
什么時候砍不動了,也就是命數到了。
自然該死就死,只要死不了,就接著掄起斧頭,再往死里干。
劍修算什么,能有他斧修牛逼不?
不就是名震諸天諸域的輪回劍主嗎,他也可以自稱為打野刀主,涼拌斧主,乾坤劫主,只要別將他束縛在九幽而不得出,他絕對也能名震天地,號令乾坤…
所以說,就別忍著頭痛在那里絞盡腦汁了。
一個字,砍就完了。
先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典柒砍死。
然后…
然后再重新找一處地方閉關療傷。
誰敢再來打擾,就把誰砍死。
簡簡單單,明明白白。
顧判倒持大斧,已經從水底轟然飛身而起。
猶如火山爆發,攜裹著熾白火焰與滾沸海水,朝著那一片殺機凝聚之地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