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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0章 咕嚕水聲

  海神老爺,發兵上岸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張掌柜的心臟,并且還在拼命用力,使人呼吸都為之停滯,更是無法說出話來。

  無盡的恐懼已經將他完全籠罩。

  張掌柜是個會把握機會的生意人,精明、勢力、以及算計的摳門,不然也不會在這樣的災荒之年反將自己的產業連續做大,增添了不少家財。

  但也正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讓他和那些容易被愚弄的山野村夫不同,雖然也入了海神教,并且因為經常捐贈香火銀錢的原因,在里面還大大小小混上了個不算很低的教職,但他卻非常清楚明白,自己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才如此去做。

  反正絕對不是虔誠的信仰。

  而只是因為入了海神教,在里面混個“一官半職”,有助于自己生意的開展,也能讓自己在這座日漸變得不同的城內活得更加舒心暢意。

  你要說完全不信,那也不對。

  畢竟前面有從未出現過的魚潮到來,他也親自過去看過,說一聲神跡也未嘗不可。

  但狂熱的信奉,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只是出一點錢糧打點關系,再在那些愚夫愚婦面前表現出來虔誠的信仰而已。。

  更不要說為了海神獻上自己的一切。

  哪怕是讓他多出一兩銀子,一袋米面,那也會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所以說當聽到海神發兵的時候,他才會那么的恐懼,害怕到不能自己。

  張掌柜可不會認為海神上岸后,會因為自己在海神教的供奉而給自己封官鬻爵,最大的可能反而會是成為那些蝦兵蟹將的口中食糧。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幾個字他雖然不會說,但卻無師自通的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講別的,只說人類,在對待其他豬牛馬羊的時候,就將這個道理演繹的淋漓盡致,冰冷無情。

  大雨滂沱而落。

  濃重的海腥氣混雜在雨水之中,頃刻間便已經將整個越海城所籠罩。

  山海居二樓角落的包廂內,此刻已經是一片黑暗。

  張掌柜、小路子、還有幾個被叫來吃飯的廚子,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整個房間就像是變成了一座被深埋地下的棺材,冰冷、死寂、黑暗,沒有一絲活氣。

  唯有外面呼呼的風聲,以及嘩嘩落下的雨聲,拍打在窗戶和外墻上面,仿佛有一頭食腐噬尸的野獸,正在從外面狠狠撞擊著這座棺材,要把藏在里面的肉找到,挖出來吃掉。

  張掌柜瑟瑟發抖,本能地想要再往口中灌上一碗燒酒,手指剛剛觸碰到碗邊,卻又猛地停下,脖子僵硬朝著左側轉頭看去。

  在風雨聲中,他剛剛似乎聽到了些許細微的咕嚕聲。

  就像是一只慵懶的貓咪,在感到開心快樂時發出的聲音,又像是一個人在仰著脖子漱口時,清水在嗓子上下滾動時的聲音。

  張掌柜咕咚咽下一口唾液,伸手握住了酒碗邊上剛剛用來喝湯的一把銅勺。

  咔嚓嚓!

  就在此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將雨夜瞬間照得如同白晝。

  也透過窗戶,將黑暗的包廂映亮了少許。

  剎那間,這一刻發生的事情猶如一幅極度恐怖血腥的畫面,定格在了張掌柜的心中。

  小路子握著那柄用來剔肉的小刀,正死死刺進來報信的中年男子脖頸之中。

  鮮血汩汩流出,一片鮮艷的紅色。

  而就在同一時間,他也看到了除了被刺的中年男子外,端坐桌上的幾個廚師面色同樣鐵青,脖頸加上臉腮兩側不正常的鼓起,那些咕嘟咕嘟的水聲就是從此處發出,并且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屋內忽然再次暗了下去。

  張掌柜臉上被濺了一蓬黏稠的鮮血,隱隱約約能看到一道身影暴起,將幾個坐在桌旁一動不動的廚師盡皆一刀斃命。

  他呆呆坐在那里,直到油燈再次被點亮,才看到同樣滿臉鮮血的小路子正站在他的身前,死死盯著他的面孔,就像是一頭殺紅了眼的獨狼,仿佛下一刻就會朝他揮刀刺來。

  油燈被再次吹滅了。

  小路子帶著喘息的聲音在張掌柜的耳邊響起,“老爺,還好你臉上沒長出來那可怕的魚鰓,不然我都不知道這一刀到底是該刺,還是不該刺下去。”

  “小路,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黑暗中,小路子低低笑了出來,“以前是個獨腳剪徑的匪徒,不過老爺不要害怕,既然你在雪窩子里用一張毯子和一碗肉湯救了我一條命,又賞了我幾個月的飯吃,我也會回報了你這份恩情。”

  張掌柜端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爺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眼下里這城恐怕是不能呆了,得走,馬上走!”

  “走去哪?”張掌柜神思恍惚,幾乎無法正常思考。

  反倒不如小路子還攢著那么一股子狠勁。

  “去哪兒,當然是往遠離海邊的方向跑,能跑到哪兒算哪兒,可惜咱這里地方偏僻,消息也不靈通,都不知道許皇爺治下的大魏朝,究竟還存不存在了,我們就算是逃到了遠離海邊的內陸,又會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對,往內陸走,馬上就走!”

  張掌柜此時終于回過神來,很有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包廂內的各種家具擺設,彎腰就從墻邊的架子后面取出來兩個包裹,一只遞給了小路,一只背在了自己身上。

  “這是我早就收拾好的細軟和干糧,現在只要去喊上夫人和我兒子,我們馬上就能出發!”

  盞茶時間后,張掌柜面色慘淡,看著向自己撲咬過來的女人和小孩被一刀捅穿了脖子,鮮血從他們鐵青色的皮膚下汩汩涌出,剎那間就像是丟了魂一樣,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被小路子拉著,踉踉蹌蹌朝城門跑去。

  雨,越發的大了。

  混雜在雨水中的海腥氣,仿佛將整座越海城變成了一個腌魚的鹽坑,處處都彌漫著令人難以呼吸的味道。

  兩人從酒樓后門出來,冒著大雨從黑暗的小巷子里面一路狂奔,不時還能看到持刀架槍的妖物從大路上走過,它們全都頂著魚蝦的腦袋,下面卻又是人身,在暴雨中咕嚕嚕吐著一連串的水泡,看上去詭異而又滲人。

大熊貓文學    我有一柄打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