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這是大自然自古以來最樸素的規則,而在這片金色陽光與混沌灰霧籠罩的區域內,在植物與昆蟲開始加速變化后,頓時表現出它最為殘酷的一面。
一場戰爭…
極其慘烈的戰爭。
在火絨花紅色花海開始擴張的第一時間就已經爆發。
這是和人間不同的另一個層面的戰爭,屬于植被與昆蟲之間的,也是屬于另類微觀層面的,殘酷的種族滅絕戰爭。
紅衣凌空而立,目光靜靜落在紅色花海之中,默默觀察著這戰蜂與火絨花的聯手擴張。
金紋戰蜂為火絨花海清理地面上的其他植被與昆蟲,火絨花在清理干凈的地面拼命生長,反過來又為戰蜂提供了更高層次的食物補給,雙方迅速達成了相互依存的共生關系,以難以阻擋的趨勢擠壓著光照區域內其他生命的生存環境。
但是,它們的擴張遭遇到了其他植物與蟲蠆的拼死抵抗。
在戰況最為激烈的時候,僅僅圍繞著一小塊數十丈方圓的地面,在并不算長的時間內都會出現數十次的顏色變幻,留下了滿滿一地的各種尸體殘骸,隨即又被戰勝者吞噬得干干凈凈,作為下一次戰斗發起前最為有效的補給。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比人類內斗殘酷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慘烈戰事。
失敗者將一無所有,并且將永遠從這片區域中之中抹除自己的存在。
而勝利者,將獨自占據土地、陽光,以及無處不在的灰霧籠罩,肆無忌憚地生存、發育、擴張。
幸存下來作為俘虜的其他生靈被困在了火絨花海之中。
與那些被抹去了生存權力的昆蟲與植物不同,這些人們、野獸和異靈卻并沒有受到任何的戰爭襲擾,蟲與花在紅衣早已經計劃好的最高意志準則驅使下,并不會對它們產生攻擊企圖。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包括了人、野獸和異靈在內的幾十個俘虜沒有了生命的威脅。
相反他們同樣在生死一線上劇烈掙扎,短短半天時間,就已經有超過一半的生命慘死,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夜幕開始降臨,金色陽光一點點消失不見的時候,存活下來的俘虜已然十不存一。
而且存活下來的他們,都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共同點。
那便是在金色光芒和灰色霧氣的作用下,不管是人,是野獸,還是秉承天地變化而生的異靈,全部都擁有了超出界限的力量層次。
紅衣發現了這一情況,卻對此同樣報以放任自流的態度。
在她眼中,無論是戰蜂也好,火絨花也好,還是那些被特地抓過來的俘虜也罷,都是供她觀察研究分析的東西,地位并沒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如果非要排出一個親疏遠近的話,紅衣還是更喜歡那片火絨花海更多一點,不為別的,單純是因為它們鮮紅如血的顏色,和她所穿的一襲大紅衣裙更加般配。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不知不覺間,這句話再次在她的心間緩緩流淌而過。
在這片明顯變得不同的地面上,不同的生命為了各自的生存,在毫無保留的拼死搏殺,為自身爭取那一線生機。
在這方面,就算是她這樣看似超然物外的觀察者,若是同樣身陷這慘烈廝殺戰場中,恐怕也會瞬間變成它們之中的一員,不得不為了自身的存續而不停戰斗,直至身死道崩,或者是一步步站到名為最強的位置,將所有對自身有威脅的生命盡數抹除,不留一絲后患。
紅衣低低嘆息一聲,緩緩升上千丈高空。
從她的角度遠遠望去,血色花海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著。
更外面一層,則是密密麻麻的金色戰蜂,用它們的獠牙利齒,將地面上所有阻攔的花草植木、蟲蠆螻蟻盡數摧毀干凈。
戰爭的烈度還在增加,戰場的范圍不停擴大。
終于,火絨花海的擴張勢頭被阻止了下來,并且隨著日夜輪轉,金色光芒再度升起,在部分區域開始出現了收縮與頹勢。
畢竟緋紅所在的蜂巢并不在此,也沒有持續朝著這片區域輸送兵力,所以當火絨花海鋪開的一定程度,當戰蜂死亡的數量超出了一定界限,植根于本土的草木蟲蠆便可以穩定住陣線,不再是最初時一邊倒的被推倒虐殺局面。
更重要的是,通過瞬間引爆的“滅族戰爭”愈演愈烈,她能夠清晰看到,不管是花草植木,還是蟲蠆螻蟻,都在一次次戰爭中朝著防御力更強,殺傷力更重的方向發展進化,而且是肉眼可見的劇烈變化。
與之相比,作為外來者的火絨花和戰蜂,在這方面的進化發展則顯得有些滯澀與落后,甚至它們在某些方面還要分出不小的力量去抵制金芒灰霧的壓迫,不讓自己成為填充天地變化的各種養分。
“告訴它們,要遠遠避開云層破損,金光照耀的區域…但是對于從光耀地帶逃出來的血食,汝等無須遲疑,可分而食之。”
“謹遵狼神法旨。”
一頭渾身籠罩在厚重鐵甲中的狼族戰士五體投地施以大禮,隨后拔起插在地上的大斧,跨上身側巨狼飛速離開。
片刻后,上百狼騎朝著各處分開,以最快的速度將狼神諭令傳遞到各個方向。
一座百丈高的小山山頂,占據了將近一半面積的金狼虛影緩緩趴臥了下來,靜靜注視著天際盡頭那一線淡淡的金色光芒,許久都沒有動上一下。
“吾已經感知不到門內信徒存在的痕跡。”
悄無聲息間,一身華服的羏貊出現在了山頂,和狼神一起遙望著視線盡處那一抹淡金色澤。
“舍得,有舍才有得,這對你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狼神緩緩閉上眼睛,語氣平靜道,“所以說,你應該感謝重臨。”
“確實如此,若不是在千羽之湖敗在他的手中,若不是他那人發殺機的一劍,直接斬斷了吾與大半信徒的聯系,吾也不可能在無盡痛苦之中幡然醒悟,看到更大的危機即將到來,更不會就此走上斷舍離的艱難道路。”
“話說回來,吾除了要衷心感激重臨外,還必須要感謝那位手持神兵利斧的黑山君,正是因為他毫無保留取吾性命的一斧,透過重臨殺劍開辟的通路,直接斬入到了吾的本體,將吾最為核心的神殿信徒盡數斷了聯系,不然即便是吾想要斷舍離,也會平添諸多坎坷歧路。”
羏貊背負雙手,低低嘆息,在這一刻卻是像極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男子,而不是之前高高在上、蔑視一切的上古邪神。
“所以說,吾定然會將羽千玄擒到手中細細折磨,將黑山君置于體內慢慢品嘗,以此聊表對他們出手相助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