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將那柄掉落的五色短劍用斧頭挑起,拿到近前默默觀察。
它似乎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侵蝕沖刷,整體雖然依舊流光四溢,但仔細看上去卻能夠發現許多風化破舊的痕跡,尤其是斷掉的劍尖部位,更是已經變得灰敗黯淡,猶如古跡。
如果說這里和幽冥之門牽扯上了關系,那么自蘇醒以來一直讓他思之不解的許多疑惑,或許就可以說得通了。
為什么只有他一個人,為什么不見了紅衣他們的蹤影,都能夠給出來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在這里面還有讓他捉摸不透的地方。
一是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果按照他的猜測,此處已經是幽冥之門內,那么為什么沒有見到一絲一毫的混沌灰霧?
還有頭頂上的明月星辰,難道說幽冥之門內也能看到這些東西?
二是關于剛剛被他砍死的那個女人。
經過數次碰撞接觸后,他幾乎可以斷定,將她護住的那層淡淡金光大概率便是金剛秘法,再加上她額頭上印刻的那個羅字,那么,她到底是不是業羅門徒?
如果是的話,又會是哪一代的業羅弟子?
反正至少不是近幾代,因為在他身在業羅秘境的時候,作為三圣之一,現任的業羅最高領導之一,基本上將所有業羅弟子門人都見了一個遍,可以肯定里面并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還有就是,為什么她能夠御使金剛秘法,而他卻被剝奪了一切所修功法,甚至于連一個火苗都打不出來?
腿上被發絲纏繞的地方還有些疼痛,似乎是被撕扯切割出了不深不淺的傷口。
他低頭卷起褲腿,伸手輕撫在那一片滲出鮮血的皮肉上,剛剛恢復平靜的表情再次變得疑惑起來。
那個女人,好像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些印記。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左腿上的應該是一個“接”字…
至于右腿對應的相同位置,他看完之后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這是一個“一”字,或者準確點說,它應該是一個短橫的筆畫,后面的字體并沒有真正完成。
剛才也許不用那么著急出手砍人的,導致沒有給她留下足夠的時間來完成接下來的紋身刻字工作。
顧判將這一個半的字體記在心底,起身眼看著身前的那片污濁水洼一點點消失不見,變化成了平坦的道路,收斂思緒朝著已經近在咫尺的燈火小鎮望去。
或許一切的疑問都能夠從里面找到答案。
他花了一點時間整了整衣服,將雙刃大斧隱入虛空,又將那柄五色短劍貼身藏好,面上凝重疑惑的表情一點點收斂不見,最后浮現出溫和良善的淡淡笑容,從鎮外的黑暗中緩緩踏足到了燈光照耀之下。
仿佛是一腳踏入到了新的世界。
告別了黑暗寂靜的無盡長路,告別了各種各樣的詭異生靈,置身于人聲鼎沸的人間集市之間。
一步跨過那道不甚分明的光暗分界線之后,陣陣喧囂雜亂的市井吵鬧聲頓時從四面八方傳來,最后盡數涌入到他的耳中。
顧判面上笑容更盛,背負雙手緩步而行,很快便完全融入到了長街之內。
這是一條青石方磚鋪就的街道,道路兩旁林立著各種各樣的商家店鋪。雖然已是時至深夜,卻并沒有任何一個店家關門謝客,哪怕是那些糧鋪布莊,也都在牌匾兩側懸掛了燈籠,照亮了門前一小片地方。
而街道上另外一些諸如茶館、酒肆的去處更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常,一副生意興隆的火熱景象。
除了街道兩側固定的店鋪外,還有些許挎著籃子、挑著擔子的單個行商在沿街叫賣,也有在路邊鋪開粗布擺攤的小生意人,所賣的東西也都五花八門,什么都有。
不時也有形形色色與的行人駐足停下,從寬大袍袖中取出方形的錢幣,買上一點諸如糖人糕點之類的小吃,站在原處吃完后再抬步離開。
街面上大體還算是明亮,不過似乎隱隱能看到極淡的灰色霧氣從燈火無法照到的地方滲出,仔細看上去能給人一種霧夜中朦朦朧朧的感覺。
顧判心弦拉滿,內緊外松,隨意漫步在燈光燭火照耀不到的暗影之中,目光雖然并未在任何個人身上停留超過一個呼吸時間,但卻牢牢記住了每一個所見之人的身材樣貌,衣著打扮。
他發現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街道上所有行人所穿的衣物,幾乎全部都是高冠博帶,寬衣大袖,就連街邊叫賣的小販,也都穿著一身寬大袍服,和他身上貼身的玄色勁裝都有著很大的區別。
不管是面料材質,還是款式設計,都有著不小的區別。
也就是現在恰好深夜,又有著淡淡的灰色霧氣,所以即便是有著月光和燈火,光線總也比不上陽光燦爛的白日,再加上那些人們的注意力并沒有落在燈火照耀不到的暗處,因此他才不會被發現不妥,能夠繼續混在其中。
但只要他一直呆著不走,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說,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去弄一身高冠博帶、寬衣大袖的衣服,然后才能無聲無息融入其中。
顧判心中動念,便更加避開人多燈亮之處,一頭扎進了旁邊黑漆漆的小巷子深處,找了一處人家翻墻而入,摸黑朝著屋子潛去。
不久之后,街上便真正多出來一個不再遮掩的行人,兜里揣著此處通用的玉錢,開始正兒八經地亂逛起來。
各種各樣的食物香味撲鼻而來,也讓原本就已經餓到心慌的顧判更加難過不堪。
但這些館子鋪子里面賣的,真的是食物嗎?
他并不知道,也不想去賭。
至少在更進一步摸清楚狀況之前不想去賭。
所以說為了弄清楚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還是隨著人/流走進了最為火爆的一間飯館。
反正剛剛去借衣服的時候,順手又借了些許的玉錢,在不用擔心付不了帳的情況下,點上兩盤最便宜的小菜,再要一壺劣質燒酒,找個角落干坐著聽一聽他們在聊些什么,在做些什么也是探查情報的最方便手段。
顧判剛剛進門,便有一個肩上搭著白布,卻依舊穿著寬大袍服的年輕人手腳麻利地趕過來問好,在他坐定之后一邊殷勤地擦拭著桌子,然后口齒伶俐地報著菜名。
店伙計所說的話聽上去有些費勁,絕對不是眼下大魏朝通用的官話,但卻大體上靠著連猜帶蒙,也能知道他說的是大概什么意思。
但如果要讓顧判自己開口的話,絕對就會當場露餡,將自己“外地人”的身份揭露無疑。
因此他便指了指不遠處那張桌上的菜肴,又努力回憶著剛才店伙計的語氣語調,說出來一種酒水的名字,隨后便閉口閉眼,做足了不想說話的高冷矜持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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