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郎在想些什么呢?”
紅衣帶著些許笑意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悄然響起。
顧判低低嘆了口氣,下意識地就開口說道,“我身為業羅外道圣使,算是秘境內最大的領導之一,怎么著也應該可以從里面搜刮出合適的寶物,拿來…”
說到此處,他驀地閉口,掩飾般輕咳一聲,將手中那只一動不動的金紋戰蜂捏到眼前,面無表情又道,“甘霖涼,你在這兒瞎飛什么?你娘親呢,讓它趕緊的出來見我。”
數個呼吸后,一根柔軟富有彈性的觸須從石壁中悄然伸出,停留在了顧判的面前。
他先是在那根觸須上面拍了幾下,隨后轉頭看了一眼紅衣,“我在想,需不需要帶上一批新出生的戰蜂過去,充當我們的眼睛和耳朵,以及攻擊敵人的鋒銳尖刺。”
“妾身倒是覺得帶上它們并沒有太大的用處,反倒不如就讓它們留在這里,保護此處和上方府邸的安全。”
她想了片刻后又接著說道,“妾身已經知會計喉,讓它在目標地域附近等候,顧郎可以將陋狗、雷達和靈引帶上,其他屬下就不必了。”
“好。”
一刻鐘后,顧判坐進了一輛馬車車廂,由靈引充當車夫,緩緩朝著城門方向行去。
外面街上的行人紛紛對他的車駕投來驚訝疑惑的目光,不光是坐在趕車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是個畫上走下來的紙人,同樣令他們難以接受的是,這兩匹拉車的馬,每一步的步幅都精準到可以用尺子丈量,而除了四條腿外,其他部位幾乎都一動不動,看起來更像是沒有靈魂意識的行尸走肉,機關造物。
“坐馬車過去的話,需要挺長的一段時間呢,顧郎不會感到枯燥嗎?”
被改造過的車廂之內,紅衣端坐在軟榻一側,微笑著看了閉目養神的顧判一眼。
顧判睜開眼睛,平靜而又溫和答道,“你我同車,踏雪而行,何來枯燥無聊一說?”
聽了顧判說的話,紅衣便又會心微笑起來,兩人一時間相對而視,數個呼吸后又各自移開目光,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顧判繼續閉目養神,恢復在地下空間內推演修行觀神望氣術所消耗掉的精神力量。
紅衣則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車廂內的另外一個女子身上。
這是她從地下空間帶出來的一位白衣少女,此時正端端正正坐在角落,隨著她的控制做出各種不同的動作。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后,顧判猛地睜開眼睛,探尋疑惑的目光落在那個白衣少女臉上,和她同樣是剛剛睜開的一對眼眸直直對視著。
“顧郎讀書累了嗎,餓了嗎,要不要妾身去給你取干糧來吃?”
毫無征兆的,白衣少女開口說話了,聲音軟軟糯糯,聽上去余音裊裊娓娓動聽。
“紅衣?”
顧判微微皺眉,轉頭看了下雙眼半開半合,仿佛睡著了過去的紅衣,有些遲疑地道,“你現在所施展的,是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真靈化生之法?”
“我不是也跟你詳細說過了么,北地狼神想要以真靈化生之法躲避天敵大劫,大概率是行不通的,而且我們也沒有弄清楚此法之中的各種細節,你怎么就敢直接試驗修行呢?”
“難道非要等到一腳踏空的時候,才悔不當初,深恨自己走錯了道路?”
“顧郎關心人的方式,倒是出乎意料的犀利呢。”當紅衣開口說話的那一刻起,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女同時閉上了雙眼,再次回復到最初的那種無意識狀態之中。
她起身到了一杯酒水,遞到顧判手邊,思索著緩緩說道,“剛剛妾身所施展的,并非是北地金狼創出的真靈化生之法,而是妾身根據自身實際情況,做出的一次嘗試,關于思念之法更進一步的嘗試。”
顧判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前些時日秋水奪舍完成后,你曾說需要些許奪舍之軀,就是為了這次的嘗試?”
“顧郎所言無誤。”她眼波流轉,將車廂窗簾掀開一道縫隙向外看去,“你還記不記得,妾身修行思念之法,最開始是從哪里開始的?”
顧判正在拎著酒壺自斟自飲,聞言便停頓下來,低頭想了一下后相當肯定地道,“我記得應該是從那些評書話本開始的。”
“顧郎果然還記得妾身以前說過的話。”
紅衣說著便又露出溫柔寧靜的笑容,“妾身于無盡黑暗中衍生靈智,懵懵懂懂游走于天地之間,直到偶然間遇到了一個被野獸吃掉的讀書人,看到了他背簍中的許多書籍,在艱難萬分地讀完了第一部書后,妾身對于這種以文墨記錄下來,代表著人們智慧與思想結晶的書籍,已然完全深入沉浸了進去。”
“之后妾身遍尋各種書籍,從可以識字看書,到能大致看懂書,再到后來,雖然算不上博覽群書,通古博今,但林林總總也算是讀了不少書了,就算是許許多多的讀書人,恐怕都還沒有妾身的閱讀量豐富巨大,記下的內容更多。”
“后妾身與顧郎相識于斷離山脈,再遇于碧水河畔,也正是那一次的對坐而談,妾身第一次聽到了許多聞所未聞,卻又猶如當頭棒喝的言論,妾身仿佛是在面對著大道真理,細思之后卻又如墜云里霧里,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幾近陷入到瘋魔不解,真靈崩潰的狀態之中。”
“其后妾身無奈,只能是趁著神魂偶爾清明之時,將部分記憶自我封閉,以此來避免自己越陷越深,直至最后無法回頭…再后來,顧郎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遇上了剛剛自門內脫離而出的計喉,因為在顧郎身上留下的印記,妾身得以入得計喉夢中,一番交手之后反而從它那里習得了入夢之法。”
“因為入夢之法,也因為計喉的存在方式,妾身對顧郎曾經提到的客觀存在有了更多自己的領悟,便開始以大量評書話本投入世間,輔以各種力量引導人心,嘗試著真正走出才子佳人,流芳百世的客觀存在道路…”
“隨著紅衣顧生故事的流傳,妾身的思念之法日臻完善,不過卻一直總感覺缺了些什么,思來想去,忽然間便想到了,故事里的人物,無論如何都是虛的,縱然能夠入了人們的心,卻依然不能達到妾身想要的層次。”
“更重要的是,在每個人的心中,對于紅衣和顧生的定位和描述是不一樣的,如此便導致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亂情況出現,妾身為了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這個問題,便正好能用上了她們。”
她說到此處,深深看了一動不動的白衣少女一眼,表情恬淡而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