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當顧判將取自蜂后的那塊蜂巢丟到桌上之后。
原本還看上去半死不活的蜜蜂陡然恢復了極大的活力,背上翅膀嗡嗡扇動,閃電般就要朝著蜂巢飛去。
然后在最后一刻,已經將小半身體鉆進孔洞的金色蜜蜂渾身一顫,被突兀出現的兩根手指給拈了起來。
顧判將不停掙扎的金色蜜蜂拿到眼前,雙眸深處升起幽幽碧火,望向了它那雙詭異復眼的深處。
他靜靜和它對視著,嘴角挑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在我面前,盡量不要去裝,不論是裝傻還是裝逼,一般都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老實聽話,什么都有,不僅僅是這座蜂巢,還有其他更加珍貴的東西,我都會滿足你的要求。”
“不聽話,就去死。”
金色蜜蜂猛地劇烈掙扎起來。
它的力量出乎預料的強大,小小的身軀也出乎預料的堅硬。
幾乎就要掙脫顧判手指的鉗制。
但當一柄閃爍著森寒光芒的斧頭憑空出現,并且極為精準地將它的翅膀從根部斬下飄落后,劍拔弩張的氣氛便陡然間消失不見,一切都變得融洽和睦起來。
“竟然是在那里嗎,倒是我一直以來倏忽了。”
盞茶時間的問答之后,顧判將缺了翅膀的金色蜜蜂丟進了蜂巢之內,起身一步便出了小院,緊接著消失在了白漓和張廚子的視線之中,只留下一句話在兩人耳邊悄然響起。
“我先進城去了,等紅衣回來,就讓她到業羅園中找我。”
大魏京城。
毓秀街,定王府。
百花苑,水中亭。
端坐著位白衣白裙,飄渺如仙的少女。
在淡淡水汽環繞下,她就猶如碧波青蓮,麗而不妖,純中帶艷。
此刻她秀眉輕蹙,櫻唇微張,精致的玉容上滿是躊躇難定的神色,看著面前黑白膠著的棋盤不語。
在白衣少女對面,許定邊面帶微笑執白端坐,他悠然地欣賞著對面美麗女子,并無對她許久不落一子的不耐煩,或許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棋上,而在棋外的美麗景色之中。
蘇沐與許定邊各自身后數丈外,一高一矮兩個老者氣息內斂,一動不動,雖然站在無遮無攔的風雪之中,渾身上下卻依舊干燥,無一處濕痕。
他們半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過去,但實則將整個園子內的一應事物都掌控在胸,哪怕是藏于水下的一尾小魚,也無法逃過他們的感知探尋。
“蘇沐小姐想好了嗎,繼續耽誤下去的話,天可就要黑了啊…不過到時候我們也可以秉燭手談,再燙上一壺熱酒,炒出幾碟小菜,邊吃邊聊,也算是一樁美事。”
蘇沐眨眨眼睛,白了許定邊一眼,忽然間露出一個有些調皮笑容,吐氣如蘭說道:“我想好了,就下這里!”
許定邊低頭看了一眼棋局,溫言笑道:“確定就下在這里?蘇小姐一旦落子,可是不能再悔棋的。”
蘇沐即將按下的素手在半空中一頓,隨后肯定道:“就這里,我倒要看看二殿下接下來一步有什么妙招可破小女子的棋局。”
她輕哼一聲,說不出的嬌俏可愛,兩根青蔥似的手指夾著一顆黑棋朝著棋盤落下。
就在此時,淡淡彌漫在亭間的水霧忽地一凝。
亭外一高一矮兩個老者神色同時劇烈變化,但是兩人剛要有所動作時,卻又將剛剛抬起的腳步收了回來,表情眼神沉凝到了極點,死死盯住了毫無征兆出現在他們身前的那個女子。
“缺月刀…珞妃!?”
“不對,不是珞妃,也不是珞妃的妹妹珞裳。”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上去年齡也并不算大,最多也就是和蘇小姐不相上下,只是兩者之間卻沒有任何一點兒相似之處。
蘇小姐是溫柔似水的婉約,面對著她,就仿佛置身于煙雨朦朧的江南水鄉之中,沁人心扉的清爽舒適。
而眼前這個白衣白裙,手持血色長刀的少女,雖然身材樣貌俱是上乘,甚至比蘇小姐都不遑多讓,但面對著她,卻猶如墜入到了無盡血獄深處,一呼一吸間都是死亡殺戮的氣息。
兩個老者身體繃緊,剎那間數個念頭閃電般自心底劃過,同時感覺到極度鋒利的氣息在自己周圍環繞,仿佛隨著這個白衣持刀女子的到來,他們就如同被丟進了一座刀山深處,稍有不慎便會被利刃加身,死無葬身之地。
同一時間,從亭子內傳來啪的一聲輕響,夾雜著一聲女子的嬌哼。
蘇沐夾著棋子的兩根纖纖玉指一顫,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停了下來。
她訝然低頭,羞怒的神色一閃而逝,雙眸中寒光隱隱閃爍,緊盯著突然間出現的,抓住自己手腕的一只大手。
許定邊溫和的笑容凍結在臉上,瞇起眼睛同樣向著毫無征兆出現的半只胳膊望去。
“小姑娘長得倒是還算能看,只不過下棋布局的水平卻是臭不可聞。”
一道溫和良善的男子聲音響起,語氣中卻帶著些許不屑與玩味。
他隨手從蘇沐指間將那顆黑棋取走,看也沒看便啪的一聲將它拍到了棋盤上面。
許定邊與蘇沐的目光表情同時定住。
棋局已亂,一顆黑子孤零零地占據在棋盤的正中心位置,將本來已經將這里占滿的大片黑白棋子全部擠到了邊緣。
沒有章法,卻霸道異常。
黑子落下之后,淡淡的水霧以那人露在外面的半條胳膊為界,絲綢窗簾一般向著兩邊滑動開來,隨后一個男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許定邊暗暗吸了口氣,臉上的笑容重新活泛起來,他從座位上起身,微微低頭躬身道:“定邊見過老師,不知老師今日前來,未有準備,還請老師恕罪。”
蘇沐眼睛瞪得大大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驚喜低呼道:“小女子早就在二殿下口中聽說過落櫻神斧顧千戶的大名,只是一直未能見上一面,今天才終于是了卻了心愿,令小女子欣喜不已,開心莫名。”
顧判對兩人的問候不置可否,只是頗有興趣地看著已經被他攪亂的棋盤不語,數個呼吸后才不帶一絲表情地平靜道:“你們說,這局棋誰輸誰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