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擅闖宮禁的武者而已,又不是再次爆發了異聞事件,就這都讓他們全身而退了么?
白公公伸手要去推門,面對著顧判的疑惑,便又將手放了下來,嘆了口氣道,“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在前來觀戰的武者里面隱藏著一個大高手,硬是抵擋住了咱家和洪統領的聯手,并且從頭到尾都是不落敗相的樣子,咱家怕惹怒了他就會游走于宮中大開殺戒,便不敢太過逼迫,只好放任他們所有人離去,沒有做更多的糾纏。”
“那人臨走時還說了,他自神功大成后游走于山水江湖之中,會過諸多武林名宿,也算見識過許許多多修行有成之異類生靈,卻從未找到能讓他盡興一戰的高手,以往他一直以為大內高手如云,沒想到來過一次之后卻大失所望,盡是些不堪一擊的繡花枕頭。”
“這人口氣很大,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就是不知道手底下到底有沒有兩把刷子,說的我都想和他面對面手談一次了。”顧判微微一笑,語氣中頗多遺憾的感覺。
白公公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濁氣問道,“顧先生真的想見識見識此人?”
“那是自然,莫非白公公知道他現在藏在什么地方?”
顧判摩挲著右手拇指上的青玉扳指,似笑非笑道,“你現在跟我說了,一會兒我就去登門拜訪,見識見識這位號稱打遍北境無敵手的高人。”
他說著便收斂笑容,低低嘆了口氣道,“要知道當初就連重臨前輩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他既然敢說,就必定有這么說的底氣,真的是讓吾見獵心喜......”
“他今天或者明天就會過來,說是要找到藏書庫觀閱典籍,讓我們提前幫他開門。”
“行,我知道了。”顧判可有可無點了點頭,隨后跟在白公公后面進了里間的小門。
說是勤政殿內的小間,其實也并不算小,至少有七八十平米的規模,魏皇許徵元正在伏案寫著什么,旁邊一個隨侍的太監宮女都沒有,看上去真的有種孤家寡人的感覺。
顧判和白公公進門的腳步聲將許徵元驚醒,他抬起頭,充滿疲憊的臉上當即浮現出一抹威嚴而又不失親切的笑容,甚至從書桌后面站了起來,上前迎了幾步。
“顧愛卿來了啊,坐吧,白公公,上茶。”
他一直在用某種復雜的眼神看著顧判,直到落座后才有些悵然地收回了目光,接過白公公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飲盡,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道,“朕從天不亮就開始忙碌,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進膳,現在看到顧愛卿進來卻是忽然間感到有些餓了。”
顧判原本思索著大魏皇帝剛才那樣眼神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聞言便不再去想,只是端著茶語氣平和笑道,“臣一想起來上次在殿里吃的那頓御膳就感覺口滑生津,這會兒子倒是想斗膽求陛下再賜下一頓佳肴了。”
許徵元微微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將眉宇間一直都在的陰霾都沖淡了許多,“那就傳膳,今天你我君臣就在這勤政殿內觀雪吃酒,不醉不歸!”
面對著魏皇許徵元的熱情邀約,顧判摸了摸似乎又癟下去的肚子,當即起身行禮道,“臣,領旨謝恩!”
許徵元一擺手,“白公公,你去吩咐御膳房,讓他們多用點兒心,弄一桌大大的席面上來,不要像上次那樣,讓顧愛卿差點兒餓著肚子出門,還以為是朕小家子氣,不舍得讓人吃飽。”
白公公領命而去,臨出門前卻又被許徵元叫住。
“顧愛卿喜食肉,讓他們別弄得太清淡了。”
約摸一刻鐘后,成隊的太監拎著食盒進來,手腳麻利地將桌子鋪好,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只留下白公公一人在里面伺候。
許徵元倒上一杯酒,想了想又將酒杯放下,從桌上拿了一只空碗過來,咕咚咕咚將酒滿上。
“以前朕還是皇子的時候,也喜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尤其喜歡在雪天支一座爐子,圍在邊上煮酒賞雪,只是待到登基之后,這樣恣意暢飲的機會卻是越來越少了,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議不完的事情,尤其是最近這幾年,更是連一個安穩覺都沒有睡過,身體疲憊,心更乏累。”
顧判陪著滿飲一碗,又夾了筷鹵煮肉慢慢吃著,放下筷子道,“陛下胸懷天下,心系黎民,日夜殫精竭慮,不過身體才是革…呃,才是革新圖治的本錢,所以陛下還是要注意適當休息啊。”
許徵元此時已經倒上第二碗酒,同樣一飲而盡,“朕倒是想休息,可是這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壓在身上,就是躺在床上也無法安眠。”
“如今天地變化,朕心甚憂…前些日子顧愛卿為朝廷拔除了盤踞千羽湖的異類生靈,珞妃回京后也講到那一戰之兇險,朕幾乎不敢細思,若是天地變化繼續,風雪戀棧不去,如此天災人禍接踵而至,到時候又該是怎樣的一副恐怖景象。”
顧判默然良久,想到了重臨,想到了業羅,也想到了九幽之地與大千之門,甚至想到了玄、宇、宙這三個字,最終只能是緩緩搖了搖頭道,“臣也不知變化還會持續多久,又將走向何方,亦不知道人力是否能夠勝天,思來想去,也只能是向著最好處努力,朝著最壞處打算而已。”
許徵元端著酒碗的手停在半空,許久后才緩緩將之送到嘴邊,一口口慢慢喝下。
他一口菜沒吃,已經是連喝了四五碗酒,面色已然發紅,只是一雙眼睛亮的嚇人,精神有著不正常的亢奮。
“顧愛卿所言雖然不太好聽,卻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實話,朕對此也是深感無力,近年來看似做了很多事情,最終卻發現,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最多只能給自己送一個裱糊匠的稱號,而且還越補疏漏越大,已經就要到了大廈將傾、無力回天的地步。”
許徵元說到此處忽然閉口,就連眼睛都閉了起來,面上浮現出越來越濃的苦笑,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顧愛卿,朕問你幾句話,希望愛卿能如實回答,不要有什么顧慮。”
顧判放下碗筷,坐直了身體,“陛下請問,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