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癥,然后經過魔靈姑娘的接觸性治療后,你們的病就好了,是這個意思嗎?”
顧判很是認真地問了一句,然后看著許多張臉同時點頭的多面怪,不由得有些無語地暗暗嘆了口氣。
這貨不是真的得了精神分裂癥了吧。
而且是一下子分成了不知道多少份的重癥患者。
他還記得在上一個時空時候曾經看過一部燒腦電影,叫做致命ID,里面就是講的精神分裂、多重人格的故事展開,不過那部電影里面也就是分裂出來十余個人格,和眼前這密密麻麻面孔的多臉怪比起來,單單從數量上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你確定自己的病癥已經好了?”顧判又問了一遍。
多面怪的回答也非常干脆,許多張嘴一起發出層層疊疊的聲音,“我們很確定,我們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好吧,那就認為你們的病真的好了…”
顧判不由得捏住眉心,很想和它探討一下何為我,何為我們,何為單個和復數的區別,但話到嘴邊卻又直接改口,“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作為新認識的朋友來說,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實在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真實…,是我們一直以來追尋的東西,同時它也是我們的名字。”頓了一下,多面怪又說,“真實也是我們的信仰。”
顧判思索著緩緩道,“你們把真實當做信仰和追求?這又是出于一種怎樣的考慮,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真實的東西太少了嗎?”
“有些東西,是必須真實的,比如生命,比如存在。我們曾經聽那位說起過,真實不僅僅是追求,也是清醒,證明自身存在的清醒。”
顧判咀嚼著這番話的含義,敏銳地察覺到多面怪提到了那位,一個在之前未曾提及的存在。
下一刻,多面怪的許多張臉同時浮現出苦笑,又說了一句:“那位還曾經說起過,不清醒,就無法正確認知真實,但有時候真實卻意味著絕望,清醒認識到真實后的絕望。”
顧判低低嘆了口氣,“很讓人腦袋發懵的言語,我想知道,說出這些胡話的那位到底是個什么人物。”
它沉默許久,“我們需要回憶…說出這些話的那位,應該是叫做玄。”
“哪個字?”顧判瞳孔微縮。
它再次說道,“玄,天地玄黃的玄。”
“還真的是意外的驚喜,說說看。”顧判一點點轉過身體,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
“這似乎并不是銘刻在我本身內的記憶,而是…”它沉默著,尋找合適的說法。
“你想要表達的意思是,關于玄的一切是被外力加入進來的記憶模塊?”
顧判很善解人意,幫它提出了某種可能性。
“記憶模塊?”它所有的面孔同時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很快便恍然大悟,“你的比喻非常生動,也非常精確。”
“確實,關于玄的記憶模塊是我從別處添加而來。”
從別處移植過來的記憶嗎?
顧判忽然有了更大的興趣,很認真點點頭,“這就是外力控制下的機械記憶添加,我很了解,你請繼續。”
“大概在很久以前前,玄在許多不同的地方找到被選中者,并將他們拉進到這里,其中我們記憶比較深的有門羅、火凰…”
“對,這其中有火凰,我們還能夠清晰感知到關于它的氣息,就在你手上馬上就要熄滅的燈籠火焰之內。”
顧判將目光從充滿狂躁表情的無數面孔上移開,低頭看向了那盞白紙燈籠,里面的火苗只剩下了很小很小的一點,卻依然在倔強地燃燒著。
多面怪的每一張面孔還在劇烈地顫抖著。
它似乎對這段記憶同樣很有探究根源的執念,所有面孔上的表情拼命變幻,看起來就像是精神病人陷入了癲狂。
嗯!?
顧判心中一動,從這句話中品味出了特別的味道。
火凰,如果發散思維去想一下,他曾經得到的那些火鳳翎羽,竟然是從大千之門內逃出去的火凰所有?
就像是門羅曾經化身龍狼一樣,火凰很有可能亦是如此。
顧判沉默片刻,緩緩點點頭,“你說的聽起來就像是養蠱之法,名為玄的那位在百中選一,勝者為王。”
“所以說,玄到底是什么底細,他如此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這個問題很重要,關系到你的生命存在意義。”
多面怪陷入到長時間的沉默,各個面孔上的表情變化頻率比剛才快了至少一倍以上。
搞得顧判都有點開始擔心那些可憐的臉蛋是不是會爆掉。
噗噗噗!
顧判擦去嘴角被濺上的一滴不明液體,神情木然,無語嘆了口氣。
果然…
爆掉了。
放鞭炮般一口氣爆掉了十幾個撐到了極限的面孔。
而且還絲毫沒有停止的趨勢,密密麻麻的臉頰正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爆掉。
它正中央的面孔顯現出痛苦的表情,艱難開口道,“我想起來了,玄和此方天地也有所聯系,或者說大千之門也是牠所做,當初為了那種目的…為了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顧判瞇起眼睛,語氣凝重。
“我知道了!”
“自己之所以存在的意義…”
它狀若癲狂,毫不顧忌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崩潰碎裂。
崩潰突然間升級了。
顧判目光一凝,看到它的一張張面孔開始消散,很快便蕩然無存。
作為一個由許許多多張面孔聚合形成的生命體,每一張面孔都相當于它存在的根基,現在一張張面孔竟然開始消散,說明它存在的根本已經受到了動搖。
“玄,天地、大千,和此方天地有著無法斬斷的牽連…那是,那是…”
它的聲音變得機械沉悶,聽起來就像是電量即將耗盡的機器人,在做最后的掙扎。
它重復了許多遍“那是”這兩個字,就是無法將后面的話說出口。
直到嘭的一聲悶響。
不知道多少張面孔同時崩潰消散,剎那間便已經化作飛灰散去。
顧判一怔,低聲自語道,“這是被設置了自毀程序嗎?連那個名字都無法說出口來。”
他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大廳正門被再次打開一道縫隙,一股帶著絲絲涼意的冷風吹拂進來。
顧判離開前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算是跟這位莫名其妙的家伙告別。
咦!?
就是這一看,顧判猛地瞇起眼睛,目光凝聚在剛才千面集合體所在的位置。
那里,散落在地面的灰燼在冷風吹拂下,詭異地正在旋轉飛舞,最終形成一個由線條組成的圖案模樣。
“這是…”
他目光凝固,緊盯著地面上正在緩緩消失的痕跡,突然發現,這似乎是一個非常紛繁復雜的字。
在顧判目不轉睛的凝視下,大廳地板上的線條圖案已經走到了最后的盡頭 毫無征兆地,也是異常古怪的,顧判認出了這片痕跡所代表的意思。
那的確是一個字 雖然這些繁復線條和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字都不一樣,甚至看起來更像是一幅抽象畫作更多一些,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它就應該是一個玄字。
剎那間,一個古怪的發音印入顧判的腦海。
“這是,玄的讀音?”
顧判眉頭緊皺,嘗試著低聲自語。
而就當他念出來的那一刻。
轟隆!
一道沉悶、浩大、渾厚、空洞混合在一起,很難用語言準確描述的聲音似乎在極遙遠的地方響起。
卻又在顧判意識深處引起共鳴。
將他從某種詭異的精神狀態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