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篝火靜靜燃燒,七只或大或小、形態各異的異類生靈被計喉自虛影中拋出,而后被顧判一斧頭砍死,隨手便丟到了銅鏡內的幽暗長廊之中。
雖然是在干著最喜歡干的事情,但顧判的心思卻并沒有放在雙值加強的歡欣喜悅上面,而是在一遍遍地復盤回憶著剛剛和那個潔白紗裙女子的那眼對視。
經過再三確定,他最終認為她眼底的一抹嫣紅就是紅衣存在的證據,而且是專門給他看到的痕跡。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此次的千羽湖之行倒是大有可為,而不是像他之前所設想的那樣,此行勝負尚且難料,而且還要冒著不小的風險行事。
若不是知道那位業羅門徒是真的深受重創,確實是將其一舉鏟除的大好時機,他也不會下定決心走上這么一遭。
成了的話,便當即除掉一個大敵,如若不成,也就只能轉身就走,一邊躲避業羅門徒之追殺,一邊想盡辦法提升實力,寄希望在不知多久的將來,才能與之一戰。
咔嚓!
雙刃大斧再一次落下,將最后一只異類生靈斬成飛灰散去,顧判緩緩睜開眼睛,努力平復著有些顫抖的聲音道,“計圣君不愧為上古年間之大能,一路行來竟然隨手就捉來了如此多的異類生靈,本人亦不得不道一聲佩服之至。”
“這是噬魂之法,黑山君想要嗎…吾思慮許久,準備要走上一條與此法相沖之道路,如此倒是可以將此法運行之秘要,以及這桿幽魂白骨幡盡數贈予你,作為吾等聯手御敵的誠意。”
計喉都不準備要的東西,他才不要。
更何況如今他手上的修行道路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一條條推演修行下來不僅僅需要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忍受巨大的痛苦,更是需要天量的經驗值,又何必去貪圖這來路不明的東西?
“圣君掌握的噬魂之法,聽著就與我的相性不合,還是不要了吧。”
他隨口說著,已經一股腦將近來全部所得之經驗值盡數投注到玄心正法之中,水到渠成、連連破境之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有些飄渺起來,其變化之莫測,就連計喉都不由得為之側目。
“恩?黑山君似乎有所變化?”計喉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盈飽滿起來,很快便發現了顧判的變化,先是有些疑惑地問了一聲,隨后卻是猛地閉口不言,看過來的目光中滿是驚訝之意。
“只是剛剛觀摩計喉圣君施法,心有所感,因此限制已久的修為境界有了少許的松動而已…”
顧判輕嘆一聲,隱去了眼中神光,精氣含蓄內斂,倏忽間仿佛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又猶如幾欲乘風歸去的仙人,舉手投足間沒有絲毫的超凡氣息溢出。
他剛剛前所未有地提升天地無極,再加上近來生命值加成后身體強度的增加,連帶著將結合了金剛秘法的引靈焠體又向上提升了一個層次,給自己又刷上了一層保命的護甲。
如果此時此刻再遇到那位業羅門徒之后,他應該可以再次施展出歸元錘,雖然和業羅大殿中一拳轟出玄黃漩渦比起來,算是大幅簡化削弱版本,但對比當時業羅門徒的不動如山劍勢的威力,應該可以稍微支撐一二,不至于一觸即潰。
真正需要在意的還是誅神刺。
當時若不是那根碧綠尖刺穿透了玄黃漩渦后短暫顯露形跡,他根本就來不及在最后一刻用斧頭攔住它,但即便如此,隨之而來的精神沖擊還是讓他差點兒陷入崩潰,可見這一針之威,簡直超乎想象。
如果再次面對這無跡可尋、幾乎脫離于天地之外的一刺,到底怎樣才能抵擋得住,他思慮許久,卻一直沒有得到什么完美的辦法。
正自思忖間,計喉的聲音在山洞內緩緩響起。
“黑山君,吾要凝神靜修片刻,將剛剛吸納的這些異類神魂消減歸一,之后再與黑山君詳細交流討論征伐千羽湖之要點,所以說吾靜修的這段時間…”
“哦,計圣君不必多言,我這就出去幫你護法守門,順便也能欣賞一下這難得一見的雪景。”
顧判眼中波光一閃,當即作出一副理解萬歲、義氣深重的姿態,轉身就朝著山洞外面走去。
原本他還在想要以一個什么樣的理由,才能不著痕跡溜出去找那位潔白婚紗的妹妹談心交流,這還真是打瞌睡就送來了枕頭,不需要他想就來了完美的理由。
在顧判離開后,平鋪地面的黑色紋路流水般朝著四面八方流淌出去,隨后陣陣陰風呼嘯而起,橘黃篝火花朵般綻放,一個白骨祭壇開始在火焰花瓣正中央緩緩顯形。
隨著橘黃火焰的不斷灼燒,肉眼可見有絲絲縷縷的透明物質飛入到了祭壇之中,時間一點點流逝,祭壇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慘白顏色,通體都流淌著神秘華麗的紫色,就連上面的一尊白骨幡,也在那些透明物質的滋養下變得更加晶瑩剔透,流光四溢。
“你前兩天去找憨熊了?”
寒風呼嘯的洞外,顧判緊了緊身上的裘皮大氅,帶著潔白婚紗的她雪中漫步,走出一段距離后停下腳步,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他并沒有開門見山,而是選了這樣一個切入點,就算出現差錯也容易圓轉過去,不至于出現露底的狀況。
她怔怔站在那里,眼中再次顯露出絲絲縷縷的紅色絲線,沉默片刻后忽然露出一絲笑容,淡淡說道,“那個地方很奇怪,縱然吾是入夢而來,亦受到了極大的壓制,所幸當初在斷離山脈深處,吾曾經在你那位屬下身上留下了一絲印記,不然還真的是難以找到你們。”
果然是她!
顧判心中瞬間轉過數個念頭,沉默片刻后微笑道,“你現在已經能從里面出來了?”
她微微搖了搖頭,“道標還未穩固,所以無法跨越那道幽冥之門的阻礙。”
他便又接著問道,“何為道標?”
她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接著說道,“吾很好奇,顧郎明明想要和吾說另外一件事,卻反而一直在其他無關緊要的地方磨來蹭去,根本沒有進入主題的意思,要知道此處并無任何道標存在,吾借助顧郎留在她體內的一絲力量才循跡而來,消耗極大,無法持久。”
他沒有任何猶豫,當即說道,“我馬上要去殺人,但是敵人相當厲害,不知紅衣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她便又有些僵硬地笑了起來,雙眼之中猩紅絲線緩緩匯聚一處,最終隱于瞳孔中央,“本來妾身溝通聯系到顧郎,是想讓你幫我探查某處地方,不過既然顧郎大敵當前,妾身也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女人,就在這個長相古怪的同類身上留下一道力量,顧郎可以視情將之釋放而出,作為御敵保命的一張牌面。”
說到此處,她忽然閉口不言,許久后卻倏然間低低笑了起來,聲音詭異冰冷,混在呼嘯的寒風中,“若是連妾身留下的這道力量也抵擋不住,倒是還有一個辦法,可稱之為驅虎吞狼、兩敗俱傷之計,只不過顧郎也要當心了,莫要一不小心,落得個尸骨不存,死于非命…”
他正待追問,卻見到她驀地一顫,下一刻卻滿臉驚恐,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瑟瑟發抖不住求饒。
紅衣這是,力量耗盡又回去了么?
她好歹也把第二計到底是什么意思給說完啊…
顧判面無表情看了戰戰兢兢的白紗一眼,扭頭就走,再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