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璇微微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聽著,直到珞羽說完許久后都沒有言語,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后,她緩緩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幽幽嘆息著道,“若要說起來,這顧千戶倒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妹妹不若尋一個方便的時候,讓本宮見他一面,我也能向他示以謝意。”
珞羽微微一笑,“蘇姐姐想什么時候見他,我就讓他什么時候覲見…只是,這位顧千戶乃是一介外官,出入宮廷倒是不太方便。”
蘇瑾璇思忖片刻,暗暗嘆了口氣道,“這樣啊,的確是個問題,畢竟不是誰人都能像剛剛的熊參將那般,竟然能夠被白公公極力看重,連帶著陛下那邊都開了金口。”
“蘇姐姐可否知道,陛下有意讓姐姐多加一副擔子,除了日常總領署理后宮事物外,再和妹妹一道,由妹妹協助姐姐,挑起緹騎異聞司的大梁?”
“異聞司…”蘇瑾璇念頭急速轉動,思索著這里面前前后后的因果,她深知皇帝陛下絕非是那種一時興起便隨口下令的人,一舉一動必有深意。
所以說,他一定是知道了她一直以來并未顯露在外的秘密,也即是她在天地變化中擁有了“力量”的秘密,然后,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對她又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思慮許久后,她都沒有真正理順這里面紛繁復雜的脈絡,便淡淡笑道,“妹妹也知道,我一向喜靜不喜動,久居深宮對外面的了解也并不深入全面,所以說署理異聞司一事啊,還是得以妹妹為主,若陛下真的有此想法,等回頭我們再一起商議,如何?”
“這樣也好。”珞羽將茶盞放回桌上,緩緩起身,“若是蘇姐姐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就先去查辦京外官道異聞事件了,只要有情況,定會及時與姐姐通稟。”
“那就辛苦珞羽妹妹了,藍嬤嬤,替本宮送一下珞貴妃。”
珞羽屈身行了一禮,走到門邊時卻又忽然停住,沉默片刻后低聲說道,“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想見一見那顧千戶,妹妹倒是有個法子可以一試。”
“哦?是什么法子?”蘇瑾璇本已經斜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聞言便又坐直了身體,有些好奇地問道。
“那就要看娘娘準備什么時候回國丈府省親了。”
“不知客官要吃點兒什么,本店精擅各種京味菜肴,開店至今數十年,便有了絕品京味兒的名號,不管是…”
“行了,我這兒用不著啰里啰嗦地介紹,你就在二樓給我找一間安靜些的包廂,再把所有的招牌菜品統統做一份送過來,明白了嗎?”
片刻后,顧判端坐在上一次坐過的那間包廂之內,慢慢喝著剛剛沏好的茶水,一邊等待著各種酒菜的來臨。
當然,他自入城之后便跑到這絕品京味的酒樓里面來,絕對不是為了吃喝,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說問問話,殺殺人。
不過在做這些暴力的事情之前,最好還是順便吃上一點兒東西,這就叫邊吃邊干活,文體兩開花。
吱呀…
包廂的房門被人推開了,不過并不是上菜的小二,而是佝僂著身體的王火刀托著兩壇酒水走了進來。
顧判瞄了一眼似乎是窖藏沉香的老酒壇子,頓時便按捺住了當即出手收拾這貨的念頭,只想著等這貨把酒壇安安穩穩放好之后,再讓他知道什么才叫做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王火刀小心翼翼將酒壇放在顧判桌前,然后毫無征兆的便以閃電般的速度跪伏在了地上,朝著微微愣神的顧判叩頭不止。
“咦,老王你在這里跪著干什么啊,說起來你我也算是認識很久的老熟人關系了,這么整的是哪一出啊,倒叫我感覺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顧判拎起一壇窖藏沉香深深嗅了一口,隨后啪地拍開泥封,給自己斟滿一碗,緩緩喝了下去。
他呼出一口濃郁的酒氣,邊繼續倒酒邊接著道,“我都還沒說什么呢,你這邊就老老實實給跪了,如此說來,你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犯事了啊,不僅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我過來找你要做什么了?”
王火刀以頭觸地,恭恭敬敬道,“回黑山爺爺的話,小人并未…”
他被一腳踹出去好遠,在地上翻滾幾下才在門邊停了下來,抬起頭來驚恐不定地看著剛剛還平靜說話的顧判。
顧判收回剛剛踢出去的那條腿,又慢慢將第二碗酒喝完,瞇起眼睛道,“再在外面說出黑山兩字,本座不僅馬上打殺了你,還要不管不顧不計代價地去尋你家計喉圣君,看看我和它做過一場之后,究竟誰才能活下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行了,你就跟我說說,到底不敢什么了?還有,這幾天你背著我又到底做了些什么腌臜事兒啊,也一并都說出來聽聽,讓我也跟著樂呵樂呵,正好下酒。”
顧判看都沒看膝行而來的王火刀一眼,又一口干完了第三碗酒水,驀地打了個酒嗝,“唔…空腹喝酒易上頭,你在回答問題之前,先去給我催一下菜,也正好讓你在半道上好好想一想,到底該怎么跟我說你自己所犯的事情。”
說到此處他便低低笑了起來,“王火刀掌柜,你跟我說的時候啊,可以隱瞞,也可以說謊,只要能騙得住我,讓我對你的說辭不生出任何的懷疑…”
“小人絕不敢對大人有任何隱瞞和欺騙。”
“哦,去吧去吧,讓他們抓緊給我上菜,等了這么許久,還真是有點餓了。”
一刻鐘后,顧判面前已經擺滿了各種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夾起一筷鹵肉塞進嘴里,又用酒水混著送入腹中,舒舒服服嘆了口氣道,“老王你有什么話可以說了。”
王火刀再次恭恭敬敬深施一禮,思忖著緩緩道,“上一次大人過來的時候,小的便曾經對大人稟報說過,小的是奉圣君之命,前來京城開店迎客,并無任何攪擾之意,而是靜觀時局變化…所以說,小人確實是什么都沒有去做,也什么都沒有參與,真的就只是一個旁觀者,只是在這里看著聽著。”
“你的意思是,你就看看不說話?”顧判暫時放下碗筷,想了想道,“可惜那位海屏候的后人,在五城兵馬司中任職的趙擘趙校尉已然在城外官道左近身死,不然倒是可以讓他過來和你分說一二,看你到底是不是只看看,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