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皇后思索消化著剛剛聽到的消息,猛一抬頭,便看到顧判已經將要消失在視線盡頭,不由得急急追問道,“那你呢,為什么不護駕,現在離開是準備去做什么?”
“娘娘說我嗎,自然是去找這些異聞的麻煩,膽敢惹到某家的頭上,我不把它們的屎給打出來,就算它們屁沿子夾得緊!”
蘇皇后原本眉頭緊鎖,倏忽間忍不住便露出了一絲笑意,片刻后,她出乎預料地竟然微微蹲身,朝著霧氣深處行了一禮。
然后她有些出神地看著顧判很快消失在遠處,緊緊握住許明月的小手,片刻后只覺得眼前陡然一花,再回過神來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官道之上,百丈外便是慌張失措的御林軍護衛人馬。
她輕輕拂過許明月垂落下來的長發,面上露出些許笑容,“明月啊,你剛剛在那個人面前表現得很好,沒有多說話,也沒有多余的舉動,然后等會兒見了這些侍衛,以及回到京城之后呢,你務必要記住,我們就是到了一處大霧彌漫之地,沒有見過任何人,也沒有見過任何東西,走啊走啊,走著走著就自己走出來了,你記住了嗎?”
許明月輕輕點了點頭,“回母后的話,女兒記下了。”
“很好,我的明月真的是長大了,是個明事理,知進退的好孩子。”
許明月再次聽到這已經在他那里聽了不止一遍的,似揶揄又似夸獎的話,忽然間便有些微微失神,視線越過正在加速奔跑趕來的披甲士卒,看向了更遠處碧藍土黃連在一起的天邊,心里猶如一團亂麻,不知道自己這時候在想些什么。
驟然見到官道上出現兩個遍尋而不得的身影,遠處的御林軍頓時一陣騷亂,白公公和韋侍衛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尤其是韋侍衛,臉上汗水如瀑,在數步外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咚地叩頭泣道,“卑職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她的心情卻平靜淡然到了極點,接過女官小心遞上來的大氅披在身上,悠悠嘆了口氣道,“此事突發而又詭異,就連本宮和公主都沒能反應過來,韋侍衛何罪之有?”
“只是此次意外來得詭異蹊蹺,白公公啊,回去后還是要增派人手,給本宮好好地查上一查,看看我們大魏京城首善之地,到底隱藏著多少聳人聽聞的東西!”
“老奴謹遵皇后娘娘懿旨!”白公公緊皺在一起的面孔終于舒展開來,剛想著到底該如何能不引起皇后娘娘不高興的情況下詢問一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好收集更多的線索,結果還未等他組織好語言,卻聽到蘇瑾璇未卜先知般緩緩開口說了起來。
“白公公,本宮和紫月公主在馬車上,只見到這只方盒內投射出七彩光芒,再回過神來時便發現已經身處氤氳大霧身處,潺潺山泉近旁,當真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
乖乖站在一旁的許明月微不可查撇了撇小嘴,暗道母后還真是會學會用,只聽了一遍就將那不知道到底該叫陳巨俠還是顧公子的詩句給剽竊了過來,又硬生生給安到了自己的頭上。
短短幾句話將取掉顧判之后的經歷講述了一遍,她便丟下一句本宮和公主累了,還是抓緊時間回宮去吧,就在女官的服侍下進了馬車,再沒有露上一面。
又向前走了不遠的一段距離,韋侍衛忽然瞇起眼睛,面色沉凝注視著遠處隱現一道滾滾土龍,從城池方向迅速靠近過來。
嘩啦啦!
韋侍衛一擺手,早已經風聲鶴唳的大隊士卒頓時緊張起來,握緊了手中兵刃。
仔細觀察片刻后,他的眼神陡然松弛下來,表面上卻還保持著一副嚴肅沉凝的表情,“勻速前進,保持戒備,不要放松,時刻準備接敵戰斗!”
將命令布置下去后,韋侍衛撥馬回身來到隊伍中央的馬車近前,對著一直守在旁邊的白公公低聲稟報道,“公公,我們前期派出去報信的精銳應該已經完成了任務,卑職剛剛看了,前面過來的大隊人馬應當是五城兵馬司的接應隊伍。”
白公公還未等開口,馬車車簾卻唰地被一只纖纖素手給撩開了。
緊接著,一個略顯疲憊的清冷女子聲音從車廂內傳了出來,“韋侍衛,前面來的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馬?”
“回娘娘的話,卑職剛剛看到了他們的旗子,確認是五城兵馬司無疑。”
“五城兵馬司…”她低聲道著重復了一句,忽然便換了一副嚴厲的語氣說道,“白公公,韋侍衛,你們馬上傳令下去,派得力屬下前出與五城兵馬司領兵之人交涉,讓他們速速回撤避讓,不得靠近本宮一步!”
“此外,本部護衛人馬當即擺出進擊沖陣之隊形,在真正進入到宮中之前,任何膽敢有攔路不讓者…”
她說到此處停頓片刻,聲音猛地低沉了下去,“一律格殺勿論!”
韋侍衛一頭霧水,卻當即抱拳領命,縱馬飛奔而去。
白公公緩緩將手從袍袖中伸出,垂下眼睛注視著那雙漸漸變得通體飽滿金黃,仿佛純金打造而成的雙掌,深吸口氣道,“皇后娘娘懿旨,你們都聽明白了么?”
嘩啦啦!
剎那間七八個身著黑色勁裝的武者縱馬上前,牢牢將馬車護持在內,為首一名老者面色沉凝,握緊了腰側長劍,“請老公公放心,除非是娘娘金口玉言再下懿旨,一路上不管是遇到什么人,都休想跨過屬下身體一步!”
整支隊伍開始加速,待到距離五城兵馬司的接應人馬更近一些時,韋侍衛一聲令下,弩箭上弦,長刀出鞘,戰馬蒙眼,已經是做好了不管不顧就要沖鋒陷陣的一切準備。
突然間,他看到對面的軍陣出現了些許騷動,不再朝著他們靠近過來,變得有些畏縮不前起來。
緊接著,竟然又有一彪人馬從斜刺里殺出,為首的乃是一名高居馬上的騎將,還有一位不騎戰馬的步將,撒開兩條原木般的粗/長雙腿,拎著一柄看了就讓人頭皮發麻的熟銅大錘,正朝著他們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