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喊抓鬼?”盛裝打扮的小姐又端起瓷杯輕輕抿了一口,而后拿著香帕點了點額頭上不知何時滲出的汗水,向后縮了縮身體道,“我害怕了,你走吧,這里不歡迎你了。”
“快走,快走!”
“沒聽到我們小姐都說了讓你走了嗎?”
“還賴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滾?”
剎那間所有的丫鬟都將顧判當成了仇人一般,將他圍成一圈不停斥罵著,聲音尖利刺耳。
顧判在這樣的情況下卻詭異地保持了沉默,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安穩如山,仿佛耳邊一浪高過一浪的斥責聲猶如清風拂面,毫不介懷。
直到許久之后,他才慢慢低下頭,凝視著桌上依舊冒著騰騰熱氣,在這種寒冬臘月絲毫沒有冰冷下去的茶水,微微嘆了口氣。
一陣陰風拂過,即便以他的體質也不由得打了個小小的寒顫,只覺得后背全是刺骨的冷意。
他沒有抬頭去看,心中卻也知道,這些冰涼的感覺正是從那些站在身后的小丫鬟那里散發出來,而不是其他。
“這里是真的有空調啊…”
顧判仿佛怕冷一般將桌上那依舊滾燙的茶水捂在了手中,又低低嘆了口氣道,“只是這空調沒有制熱功能,賣不上好價錢啊。”
“滾出去,滾出去!”
嘈雜的斥罵聲越來越大,最后已經猶如雷鳴般在轟隆作響。
他卻還是坐在花團錦簇包裹的凳子上沒有反應,安穩不動如山巒。
說實話如果被這么罵上幾句,說讓他滾出去就真能滾出去的話,他早就起身離開了,根本就不會好脾氣忍到現在。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他發現自己似乎沒有那么容易出去。
雖然在進入身后的那扇院門前就已經知道這里面有問題,而且問題不小,但他卻是沒有想到,進來后遇到的卻并非是自己最開始所認為的問題。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他站在門外時,所觀察所推測的問題并沒有太大錯失,但就在踏入門內之后,卻在他毫無知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了難以預料的變故。
這種變化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他被困住了,而且在真正尋找到破局的方法之前,掄起斧頭將這幾千只鴨子干掉并不是最優的選擇。
蒙頭閉眼殺人硬闖的話也許有用,但更大的可能是沒有用,反而會將自己在這里陷得更深,更加難出去。
“從那個女人口中得到的情報是殘缺不全的,至少沒有關于這里的任何描述…”
“最大的可能還是連她也不知道后院內會有這樣的機關陷阱,只不過不會因她而開啟罷了,還有進入衙門后聽到的低語呢喃聲,也是導致了這一切的原因之一…這就是輕敵大意所造成的惡劣后果,讓自己不得不進入到最為厭惡的解謎環節。”
顧判收起毫無反應的血書,緩緩從座位上起身,視線一一從那些焦躁不安的丫鬟身上掠過,雖然每個人都還在尖聲重復著簡單的聲音,但他已經從她們那里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就如同一具具在高溫下開始腐爛的尸體,唯有陰冷的氣息從她們體內散發出來。
在頭頂大紅燈籠的光芒籠罩之下,他仔細觀察著了那一張又一張不再甜美,變得猙獰扭曲的面孔,思忖著這些小姑娘到底在死之前經歷過怎樣痛苦的折磨。
不知真假的郡守千金依舊瑟縮在凳子上一動不動,渾然不覺自己的丫鬟們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復讀機般的惡臭尸體,她只是在那里低聲叫著鬼來了,鬼來了,連頭都沒有抬上一下。
顧判開始在院子內尋找線索,丫鬟們跟隨著他的腳步在移動,一步一動,亦步亦趨。
她們身體僵硬,猶如一具具行走的提線木偶,不時會有腐爛的肉塊噼里啪啦從那些鮮亮的衣裙內掉下,她們緊緊貼著他的后背,不斷重復著滾出去等字眼,他甚至都能感覺脖頸和后背上不斷噴過來的涼氣兒,還有那股子惡臭,正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
不多時,顧判已經在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轉了一圈,發現所有的房屋都仿佛是畫在堅不可摧墻面上的壁畫,看上去無比真實,但真正觸碰之后才發現,這些根本就不是真的,所有的門都推不動,所有的道路都走不通,他能夠活動的范圍也就是這個方圓不過數丈的空地而已。
他轉完第一圈后,面無表情轉身,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個丫鬟,又開始逆方向開始了第二圈。
身后除了幾千只鴨子同時叫喚一樣的聒噪外,還夾雜著噼里啪啦下雨一樣的聲音,那是各種零散腐肉從身上掉落的聲音。
隨著走路距離的增長,那些丫鬟身上向下掉落的碎肉也越來越多,一個個在光鮮華麗的衣裙里面,裹著的卻是已經爛得無法入目的身體,甚至有兩個走著走著腿上腳上只剩下森森白骨,一不小心又咔嚓一聲折斷半截,只能拼命爬著才跟上他的步伐。
很快第二圈也轉完了。
顧判又回到了圓桌方凳前,低頭看著這里唯一還算完整無缺的女人,沉默片刻后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著。
“這手感如此溫熱光滑,富有彈性,怎么摸著都應該是一個真正的青春少女本來的感覺。”
“我很奇怪,你不管是看上去還是摸上去,都是個活人,但是,這里卻絕對不應該是活人呆的地方,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他凝視著那雙充滿了驚恐的眼睛,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將那具散發著淡淡馨香的軟玉溫香拉了起來,貼在了自己的身前。
“或者換句話說,你想出去嗎?”
“看起來你并不想出去,或者說你已經被禁錮在了這里,和這個該死的地方融為了一體。”
她開始掙扎起來,上衣松動,露出被裹在里面的大片嬌嫩肌膚,在大紅燈籠的照耀下顯露出幾近透明的雪白顏色,以及在雪一樣肌膚之間,乍隱乍現倏然映入眼簾的一抹陰暗色調。
但即便如此,她卻還是沒有回答他的任何問題,依舊低低念叨著鬼來了這三個字,似乎除了能說這句話,她已經完全喪失了所有的語言能力。
顧判的視線凝固了,死死盯著她露出的部位一動不動。
刺啦一聲脆響,他撕破了她那件價值不菲的華美長裙,緊接著又毫不猶豫將里面的中衣扯破,最后更是將那件淡粉色的褻衣撕成兩片。
然后他便完整看到了那幅占據了她幾乎大半個身體的詭異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