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106章 噩夢

  粗陋的房間內一片寂靜,只有篤篤的敲擊聲不停響起。

  顧判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屈指輕輕敲打著桌上的木盒,發出有規律的響聲,許久后才移開一直注視著盒子的眼睛,微笑著道,“無功不受祿,員外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幫忙么?”

  胡員外端起茶盞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干干凈凈,然后長長呼出來一口濁氣。

  莫名其妙的,看著顧判溫和寧靜的笑容,他只覺得在這位顧先生的客房中,精神仿佛得到了極大放松,一直皺著的眉宇此時也舒展開來。

  “顧先生飽讀文章,又仗劍游歷天下,學識和見識一定極廣,不是我這等困于一隅的山野村夫所能相比。”

  胡員外斟酌著緩緩說道,嗓音沙啞干澀,和之前村正酒宴上那個意氣風發的中年人判若兩人。

  “你說。”顧判言簡意賅,再次把視線落在胡員外的臉上。

  憔悴成這個樣子,他這是多少天沒好好休息了?

  胡員外遲疑著,低下頭,然后又抬起,眼神中始終存留著焦慮不安的表情,甚至還有許多恐懼害怕的情緒流露,仿佛在這一刻,他忽然從一個自信成熟的成年人,變成了深夜黑暗中惶恐不安的孩童。

  低低的啜泣聲響起,顧判視線上揚,就看到站在胡員外身后的漂亮女人,此時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好一陣之后,胡員外有些煩躁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又回頭訓斥了一聲,讓女人止住哭聲,然后長長嘆了口氣。

  “這已經是第六天了。”

  “連續五個晚上,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顧先生,是這樣的,從六天前的那個晚上,不,應該是六天前的那個后半夜四更時分,我忽然就從一個恐怖無比的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都將被褥浸濕,你不知道,我活了將近四十五年,都從未經歷過如此可怖的夢境。”

  “當我被嚇得醒來時,恰好聽到更夫在敲響四更天的鼓點,當時我害怕極了,就把小蕓叫醒,給她說了這件事情。”

  胡員外喘著粗氣回頭看了一眼,“更可怕的是,第二天晚上,我竟然又在同一時間被噩夢嚇醒,然后,過了片刻時間,大概是二十個呼吸左右,小蕓她…她也突然間驚醒了過來,同樣的驚魂未定,冷汗淋漓。”

  顧判微微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等待著胡員外繼續講述下去。

  “那天我們都沒有再睡覺,穿好衣服在床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然后是第三天晚上,又是同樣的噩夢,又是在四更鼓點時驚醒,在我被嚇醒后,刻意數了二十余個數,就看到小蕓驚叫著睜開了眼睛。”

  說到此處,胡員外捂住臉,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再后來,第四天,第五天,還是四更時分,還是同一個噩夢。”

  “那你夢到了什么?”顧判表情平和,幫他續滿茶水。

  出乎他的預料,胡員外竟然緩緩搖著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雖然每次都會從那個噩夢中驚醒,但我卻完全記不得夢里的內容,只知道那是個可怕到了極點的噩夢。”

  “就算醒來,我也無法止住內心的恐懼,甚至都有當場自殺的念頭一直盤旋不去。”

  這就有點意思了。

  顧判閉上眼睛,思考著胡員外前后話里出現的矛盾之處,“胡員外,既然你一點兒都不記得夢里的內容,又怎么敢如此肯定,連續幾天都做的是同一個噩夢?”

  胡員外端著茶盞,沉默片刻后顫聲說道:“我也說不清楚那種感覺,但我敢確定,這就是完全相同的夢…而且,我覺得,小蕓她每晚做的,也是和我一模一樣的夢,都會在四更時分驚醒,每次我都會比她早醒來十幾到二十個呼吸時間,不管是一起睡還是分開睡,都是如此。”

  顧判的語氣也變得更加認真起來,“那你們換地方住了嗎?”

  胡員外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苦笑道:“換了,甚至都跑到鎮西的道觀里住了一夜,卻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胡員外,你現在好好回憶一下,把關于此事的所有細節講給我聽,也好讓我做出更加準確的判斷。”

  這樣的情況,是有異聞事件發生嗎?

  從這時起,顧判才終于真正重視起來,開始思考他到底是要留下觀察,還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沉默了片刻后,他還是決定先嘗試著把事情做一分析判斷,再以此來決定到底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這件事雖然把胡員外嚇得不輕,而且似乎有些詭異,但畢竟只是連續幾天做噩夢而已,并沒有其他詭異情況出現。

  如果一個人的壓力過大,長期處于緊張狀態,有可能會導致精神上出現問題,不僅僅是經常會做噩夢,嚴重時就連清醒狀態下都會出現種種幻覺。

  比如他自己,當初不也是一連幾天都夢到了滿臉是血的紅衣新娘嗎。

  雖然說做人該慫的時候一定要慫,但也不能聽風就是雨,慫到見什么都怕到要命的地步。

  這樣形成習慣了,就會失去應有的勇氣和銳氣,萬一哪次真的陷入到異聞事件中,只想著逃跑的那個人絕對會死得很快最慘的家伙。

  但是,也不能一味的蒙頭閉眼,不管不顧就往前莽,那樣再碰上紅衣新娘這樣真正厲害無比的異類,一頭扎進去就再無回旋的余地。

  當然,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塊玉佩他很喜歡,既然準備拿走,那最起碼也要稍微開導這位胡員外一下,算是公平公正的等價交換。

  就針對胡員外這個情況具體分析,如果真的是異聞,恐怕危險等級也不會高,不過是做做夢而已,好幾天了連人都沒有死上一個,這么看似乎是個很溫柔、很膽小的異類呢。

  換做了紅衣、白蛇,這位胡員外恐怕連頭七都已經過完了。

  想到此處,顧判便微笑著站起身來,“如果員外不介意的話,就在貴府為我準備一間客房,真要說起來,在下也是略懂一些驅邪的法子的…哦,說到這里,還可以適當地幫你看一下宅院的風水。”

  “那就,多謝顧先生了!”

  胡員外眼圈一紅,當即起身,對著顧判就是一揖到地。

大熊貓文學    我有一柄打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