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叩門聲響起,正在一樓打掃衛生的穆里聞聲放下了手里活,打開了房門。
“大神子,您來了。”
房門打開,臉上掛著溫和笑容的那耶神子站在門外。
連忙后退一步,恭敬的對那耶神子行禮,穆里隨即讓開身子道:“神子快請進。”
走進屋子,看到地上的掃帚和簸箕,那耶神子笑了笑:“這才剛剛天明你就開始打掃衛生了,倒是勤勞的很。”
“我在這里也沒有什么事情能干,只能做一些瑣事,讓大神子見笑了。”將掃帚和簸箕收到一邊,穆里道:“神子是來找那位大人的吧,我這就去幫你叫。”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找他,你忙你的吧。”隨和的擺了擺手,那耶神子自顧上了樓梯。
咔噠咔噠——
鞋底與樓梯碰撞,發出聲聲脆響。
來到三樓,神子輕輕推開了向淵半掩的房門。
人不在?
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間,那耶神子轉頭看向了通往三樓平臺的的走廊…
約莫十幾個平方的平臺上,把一襲白色短袍撐得緊繃的向淵迎著天明的晨光,行云流水的練習著拳術。
剛勁有力,勢若風雷!
這一套拳向淵打的勢大力沉,每一拳揮出仿佛都有萬鈞之力,開碑裂石如探囊取物!
可詭異的是,按理說如此狂暴的拳勢,理應勁風赫赫,破聲不斷!
但在向淵打拳時周圍卻安靜的聽不見一點聲音,就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無聲的令人感到一股難言的差別感。
一套重拳打完,向淵拳風一轉,無縫連接換了另一套輕盈靈動、敏捷如風的拳術。
轟轟——
拳勢一起,滾滾如天地雷霆的悶響倏然從向淵的拳風中發出,連綿不斷,浩大震耳。
隨手一甩,炸裂驚動!
身軀晃動,地滾山搖!
驀然收手,向淵伸手往小腹一按,一道白色氣箭咻的從其口中飛出,沖上百米的高空,猛然炸裂,宛如白日驚雷,在半空中爆開了一圈環形氣浪!
巨大的聲響,引得大街上的沙陀國平民仰頭環顧,不知這雷聲從何而來,趕忙紛紛跪伏在地,大聲呼喚著偉大織夢之紗的名字。
打完拳收勢,向淵頭也沒回開口道:“這么早來找我,是給我送神眷之物的嗎?”
踏入靈神境后,他的感官每一天都在變得敏銳,方圓五十米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
更別說那耶神子這么個大活人了。
“昆娜還沒有醒,那件東西可能要過兩天才能給你。”一聽向淵張口就是神眷之物,那耶神子無奈搖了搖頭。
調整著內息氣血,向淵的體內漸漸傳出了海浪潮涌的聲音。
武道靈神境主攻的方向雖然是靈魂方面,但向淵從未有一刻放下過對于肉身的修行。
想要擺脫苦海糾纏,登上彼岸,靈魂為人,肉身便是載人過海的船。
人再強,沒有船兒承載,也只能在苦海中沉淪彷徨,但船兒若沒有人掌舵,也只能在苦海中漸漸迷失。
所以無論是靈魂還是肉身,向淵都打著齊頭并進的策略,任何一方都要努力修行,不能原地踏步。
海浪聲越來越響,到最后甚至宛如一面滔天巨浪要從向淵的體內咆哮而出,淹沒所有的一切。
氣血如潮,大海無量!
鼓動沖刷著向淵宛如汪洋大海的軀體,陽剛氣血一遍遍強化著他的五臟六腑,經絡骨骼、乃至血肉皮膚。
在這些赤金色的氣血沖刷下,向淵體內的所有器官都開始逐漸變得更加璀璨和通透,散發著無窮的生機活力。
最終這些氣血統統流入他強而有力的心臟。
萬流歸宗!
咕咚——
驀然一聲心跳,宛如巨靈神擂鼓,震得整座三層小屋簌簌發顫,灰塵飄落,更是震得一旁的大神子,目露驚奇,不敢相信。
“沒有神眷之物,你來找我作甚,神子神女的叛亂被鎮壓,這沙陀國現在不就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了嗎?”
平息了所有氣血,閉合毛孔鎖住精氣,向淵一瞬間從那個用心跳聲撼動整座建筑的巨靈神將,變成了一個氣息平淡,只是身形有些魁梧的平常人。
“我老師,也就是現任教宗,明天出關。
他的年齡已經很大了,無法繼續承擔教宗的自責,所以我必須接任他成為新的教宗。”那耶神子的話,讓向淵眉頭一動。
“十天后,希望你能來觀禮。到時候我送你一件神眷之物。”
“你…當真?”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那耶神子,向淵雙眼微瞇,又詢問了一遍。
“當然,創世教的教宗沒有特殊情況,是不能離開宗仰區的,到時候可能是咱們最后一次見面,請你一定準時赴約。”
直視著向淵的目光,那耶神子重重點了點頭。
“好吧,到時候我會去的。”確認了那耶神子的眼神,向淵點了點頭。
“好,那就一言為定了。”展顏笑了笑,那耶神子沒有再多說什么,轉身離去,似乎他這一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沒有去送這位大神子,向淵站在三樓的平臺上,俯瞰注視著他漸漸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末尾。
雙手扶著平坦的圍檐抬起目光,掃視著這片安寧樂泰,因為統一的信仰而顯得格外和諧的城市,向淵搖頭笑了笑。
享受這最后的美好吧…
找過了向淵后,那耶神子回到了宗仰區,徑直來到了宗仰區正中央最為高大的一座圓頂方柱大殿前。
“見見大神子!”
大殿的正門兩側,各有四名身著銀白色制式鎧甲的護衛。
這些護衛身形高大,氣息渾厚,每一個都有不下于神祭六層的實力,是隸屬于教宗本人的武力部隊。
見到那耶神子,八名護衛微微點頭,他們身份特殊,在創世教是除了教宗以外,任何人都無權命令他們,也無權讓他們行禮。
“老師出關了,我要去見他。”那耶神子道。
“可以,教宗吩咐過,您來了隨時可以去見他。”微微向旁邊后撤了幾步,其中一名銀甲護衛道。
點了點頭,那耶神子踏上了上千階的冗長臺階一步一步的朝著圣殿中走去。
臺階盡頭,一扇雕刻著織夢之紗浮雕像的大門巍峨佇立在那里,惟妙惟肖的浮雕像,幾乎將織夢之紗的每一個細節都刻畫了出來。
顯然是出自于大家之手。
緩步上前,輕輕推開了這扇浮雕大門,足有上千斤的大門在那耶神子的推動下,發出咯吱吱悶響。
浮雕大門被推開,殿外的陽光順著大門斜著撒入了原本昏黑的圣殿地面上。
一根根刻畫著無數神秘文字的柱子,筆直豎立在圣殿兩側,這些柱子上記載的都是偉大織夢之紗的功績。
兩排白玉般的巨柱盡頭,是一座高大上百米的織夢之紗雕像,這座雕像的做工與浮雕大門的手法,一般無二,似乎是出自一人之手。
而在雕像的正下方,則是一張有著六十六級臺階襯托的威嚴寶座。
行走在光潔干凈的圣殿上,那耶神子微微低著頭,越是深入圣殿,沒有了陽光的照射,周圍就越是昏黑黯淡。
而這位神子的步伐,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重。
將近一分鐘后,大神子來到了那座聳立在織夢之紗塑像下的寶座前,單膝跪伏在了地上:
“老師。”
那耶神子的開口,喚醒了靠坐在威嚴寶座上一道散發著腐朽與衰老氣息的身影。
黑暗中一道目光緩緩落在了那耶神子的身上,隨之而來的是一道蒼老而虛弱的聲音:“那耶,你準備好接替我的位置了嗎?”
跪伏在地上,那耶神子隱藏在衣袍下的雙手握成了緊緊的拳頭,口中卻依然平靜自然的回答道:“學生,已經準備好了。”
“那你這幾天抓緊從澤塔他們之中選出一個繼任你的位置,老師的時間,不多了。”寶座的教宗聲音斷斷續續,就像是一個病重之人,正處在彌留之際。
“知道了老師,我會盡快安排的。”應了一聲,那耶神子沒有起身,繼續跪伏在地上,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
黑暗的圣殿之中,雙方無聲,氣氛漸漸沉凝。
“老師,我…想試一試…”
寂靜空無的殿堂之中,那耶神子的話,讓坐在威嚴寶座上的人影,驀然一顫。
“噤聲!那耶,你瘋了是嗎?!”
蒼老的聲音突然變得有力起來,低聲呵斥著下方的大神子,語氣中充滿驚怒。
余音回蕩,在大殿之中緩緩平息了漣漪。
“老師,我有把握。”微微抬頭,那耶神子的眼中綻放出來決然的光彩,那是對生命的渴望,是不愿放棄抗爭的毅然。
“你有把握?你能有什么把握!我們的所有,都是他們賜予的,你想反抗,只會讓自己更加凄慘!”
捂著嘴好讓自己的喘息均勻一些,蒼老教宗厲聲說著。
“老師,這次不同了…”深呼了幾口氣,那耶神子起身踏上了通往寶座的臺階,慢步來到了老教宗的身旁。
低聲在老教宗的耳旁,吐露出一些隱秘。
渾濁黯淡的眸子驟然瞪大,老教宗吃力的抓住那耶神子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問著:“你說的是真的?你能確定?”
“我不會在這件事上馬虎的。
我有九成的把握確定他的身份,否則翎大人不會下出那樣的命令的。”感受到老師手上的力度,那耶神子認真的點了點頭。
得到了那耶神子篤定的答復,老教宗松開了雙手,皮膚松垮,皺紋遍布,仿佛一張干癟橘子皮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難言的笑容。
“古籍上說的居然是真的,他們當真回來了。”靠在寶座上,老教宗轉動著干澀的眼眸看向那耶神子:
“那耶,你比老師幸運,你等到了他們回來。
你一定要把握好這次的機會,一旦成功,你的命運就會自此改變。
但是如果失敗了,后果你也要清楚,那會何等可怕的折磨!”
沒有再想開始那般瘋狂的阻止那耶神子,在聽到了神子低聲訴說的秘密后,老教宗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竟開始支持起他。
躬身跪伏在老教宗身旁,那耶神子道:“老師放心,這一次學生賭上了一切,如果不成功,我會自行了斷。”
“嗯,不過還有一點,你怎么確定他會幫你,畢竟我們和他們,不算是純正的同類。”老教宗緩聲開口道。
“老師放心,我手里有他想要的東西,以此為代價,他一定愿意幫我。”肯定的點了點頭,那耶神子回答道。
“這件事,你決意要做,就要做的萬無一失。
機會只有一次,容不得一點紕漏和錯誤。”說著老教宗就像是累了一樣,話說的越來越慢,眼神夜漸漸變得空洞起來。
察覺到老師的異樣,那耶神子目露一絲悲色,迅速起身快步朝著殿外走去。
嘭咚——
沉重的浮雕大門被那耶神子重重合上!
而在浮雕大門閉合的瞬間,一股巨力猛然作用在了門板上,爆發出的劇烈震動,甚至透門而出三四米,引發了可怕的氣浪。
被這股劇烈沖力直接撞飛了出去,那耶神子嘴角溢血,目露一絲痛苦之色。
“不好!”
那恐怖的撞擊還在不斷繼續,而且一下比一下更重。
站在門口的八名護衛見此情況,齊齊從背后抽出了一柄通體銀光璀璨,細刻著無數細小文字的長柄戰斧!
手持長柄戰斧,八名銀甲護衛頂著劇烈的氣浪沖到浮雕大門前,八柄戰服齊齊按壓在了大門之上!
嗡——
一聲輕顫,浮雕大門上的織夢之紗浮雕倏然綻放出了光芒,尤其是手中那八枚文字符印,更是變得璀璨奪目,讓人無法直視。
在浮雕發光之后,大門上的撞擊力道開始愈發弱小,幾分鐘后,徹底消失,一切恢復平靜!
長舒了一口氣,八名銀甲護衛放開了壓在大門上的長柄戰斧,將其重新收回了背上。
“老教宗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那耶神子應該盡快接任教宗之位才是。”長舒了一口氣,其中一位銀甲護衛開口道。
拳頭下意識的一握,那耶神子“溫和有禮”的笑了笑:“嗯,十天之后就是我的繼任儀式,到時候還得勞煩幾位呢。”
“大神子客氣了,等您繼任教宗之位,我等便是您的屬下,您的命令便是我們的目標。”笑了笑,尚不知那耶神子心中所想,銀甲護衛笑著道。
“那就十日之后見。”轉過身來,那耶神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漠然的像是萬載寒冰,透著刺骨的寒意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