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種著一顆滿樹枯葉的老楊樹的院子,油燈火光跳動的廂房。
在田里勞累了一天的趙五升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腳。
穿著已經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白短褂,趙五升抬手錘了錘渾身僵硬的肌肉,嘴里發出了幾聲輕哼。
作為村里的老光棍之一,趙五升爹娘死的都早,壓根沒人給他操辦婚事,這一來二去這么一耽擱,眼瞅著就三十好幾,奔四十歲的人了。
因為家里窮,父母也沒能留下多少家產,只有那不到一畝五分的薄田。
趙五升起早貪黑的耕種,收成也就只能勉強他一個人過活生存,手里沒錢,想娶媳婦那就更是做夢。
眼看到了這個年紀,趙五升索性也就不再想那些沒用的。
一個人踏踏實實的過起了日子,雖然有些孤獨,但作為他這樣的家庭,能吃飽穿暖已經很不錯了。
熱水泡了小半天,累了一天,感覺困意上頭的趙五升,彎腰擦了擦腳。
起身一推門就要把洗腳水倒掉。
可門板剛一折開一條縫 一雙冷若冰霜的玉手突然從門外一把將他推進了屋子。
慌忙的站直了身子,趙五升定睛一看,這突然把他推進屋子的赫然是一名容貌姣好,身材窈窕,披著皮大氅,內里趁著紅裙紗的女子。
“姑娘,你…這這…”
莫名的一個女子突然出現在自己家,還把自己推進了屋子,趙五升一臉迷糊,剛想開口問這女子究竟是誰。
可這面含輕笑,眼暈春水的女子竟已經把自己的皮大氅褪下,僅余一件單薄鮮紅的裙紗還掛在身上。
單身了這么多年,趙五升哪見過這場面,當即面皮發熱,眼神止不住往女子身上看去。
掩面一笑,女子挪動蓮步,竟自己投懷送抱,抱住了趙五升。
鼻尖不斷涌入的幽香,瘋狂蠶食著趙五升最后的理智,勾引著他體內的欲望涌動奔騰。
眼神越來越迷離,就在趙五升的意識即將徹底沉淪之時。
一聲門閂被擠斷的聲音,一下子將趙五升驚醒。
不對!
驚醒的趙五升看著眼前的軟玉溫香,腦海中一下子想起了這段時間村里老是有男人暴斃在家中。
而這些人的死因,據村里人說,都是被外來的女鬼吸干了陽氣而亡。
一想到這,趙五升心中奔騰的火焰一瞬間被澆滅了個干干凈凈。
“救命啊!!!”
猛地推開了懷里的女子,趙五升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奪門而逃,一邊逃還一邊嚎。
那聲音簡直就像是要被宰了的公雞,難聽極了。
跟著陰鬼的蹤跡,一路來到趙五升家的向淵三人,剛剛把門閂弄斷,就聽到院子的里屋爆發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不敢耽誤,三人連忙沖入院子,正好看到面無血色的趙五升,滿目驚恐的沖出來。
閃身讓開了慌不擇路的趙五升,兩眼微瞇的向淵上前一步,穩穩擋在了范谷春的面前。
原本向淵以為妖人府的隱兵,手上都會有些功夫。
因為在他經歷的那次考核中,大部分的參選者,都是從世家叛逃的奴從,而只有手上有功夫的人,才會被世家挑做奴從。
但是在仔細詢問過范谷春后,向淵才明白,其實像他們這樣從世家叛逃的練家子,在各地鎮守隱兵中,占據的數量很少。
原因也很簡答。
妖人府的隱兵招錄,分為兩個渠道。
第一條,就像是向淵參與的那批,通過民間報名,完成妖人府的考核任務,獲取參加選拔的資格。
隱兵隊伍中的練家子,七八成都是通過這個渠道進入的妖人府。
而第二條,才是妖人府的主要選拔渠道——軍中招募!
相比于第一種方法招來的人,大多是散兵游勇,雖然多是帶藝之人,但品質層次不齊。
軍中招募的人選顯然服從性更高,素質也更加統一。
別的地方不知道,在巴中郡,幾乎九成的隱兵都是從軍伍中招募出來的,像是向淵這樣的,只占據了不到一成!
向淵擋在范谷春的面前,是因為這位隱兵雖然是軍伍出身,但也只能算得上是比普通人稍強一些,比之一般的武館門生或許都還差一些。
沒有武藝傍身,遭遇陰鬼時,危險性顯然更大。
咯吱~
內屋的門被推開,身披紅色裙紗的女子依著門款,一雙媚眼打量著院子里的向淵三人。
“動手!”
低喝一聲,范谷春在腰間的口上一抹,取出了裝有綠生油的魚泡,瞄準了那女子砸了上去。
噗嗤!
不躲不閃,陰鬼似乎并不知道范谷春扔過來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直到魚泡砸在它身上,爆開的綠生油沾染了大片,它也是只是漠然的低頭看了看。
“小心!”就在向淵和宋寧也摸出了魚泡準備朝著陰鬼扔去的時候。
那靠在門邊的陰鬼,猛地化作一道暗紅色的影子急速撲來。
紅影速度非常快,就算是在向淵和宋寧兩個暗勁武者的眼里,也是眼前一花,陰鬼就來到了面前。
一把抓住了宋寧的胳膊,陰鬼原本嫵媚的面孔,倏然變成了一張慘白如紙,兩眼通紅的可怕嘴臉。
張嘴吐出了一條沾滿了粘稠口水的舌頭,朝著宋寧的眼睛射去,儼然是要剜走宋寧的一只眼睛。
好冷啊。
被陰鬼的兩手抓住,宋寧只覺得一股雙臂被凍的生疼,看到那惡心的長舌,趕忙偏頭躲了過去。
“找死!”
就這么個間隙,向淵已經反應了過來,冷哼一聲,一記鐵拳帶著滾滾駭人的風壓,轟向陰鬼的腦袋!
悶響轟動,拳風撲面!
陰鬼扭頭,一枚恐怖的拳頭在它的眼中迅速放大!
砰!!!
被向淵一擊重拳,橫著轟飛了出去!
陰鬼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撞在圍墻上才堪堪停了下來。
救下宋寧,向淵甩了甩刺痛的右手,扭頭朝著她咧嘴一笑:“不客氣。”
走到癱在墻邊的陰鬼旁,向淵笑呵呵的彎下腰,那堪比蒲扇的大手,裹上一層皮革,單手抓著陰鬼的腦袋就將其提了起來。
側身看著目光有些呆滯的范谷春,向淵笑道:“范兄,你說的不錯。
這頭陰鬼確實弱的很呢。”
吞了口唾沫,范谷春跟著干笑了兩聲,心里暗自擦汗。
弱?是你們倆太強了吧!
沒想到這兩個新人的戰力居然這么高,范谷春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本來這次應該是他這個老隱兵,帶著兩個新人積累經驗的。
結果沒想到,這還沒開始,就直接結束了。
“這頭陰鬼怎么辦?燒了?”
抓著小雞一樣的陰鬼,向淵隨手抖了抖,問道還在發蒙的范谷春。
聽到向淵的聲音才回過神的范谷春,茫然點點頭:“對,額對對。
燒了,燒了。”
片刻后,湖光村東頭的池塘空地上。
燒的滋滋作響的火焰中,那頭陰鬼漸漸化作了一攤黑中發白的灰燼,隨著夜風一起,被吹散消弭。
兩手背在身后,向淵高大魁梧的身軀在月色的拖拽下,在地上倒映出了一道很長很長的影子。
相比于之前在臨泉城遇到的那兩頭陰鬼,湖光村的這只陰鬼,脆弱的簡直不想話。
除了那陰鬼統一的冰冷刺骨的身體和奇長惡心的舌頭外,這頭陰鬼的戰斗力還比不上一個三流練家子。
微微搖頭,向淵感嘆著轉身離去。
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有了碾壓一般陰鬼的實力。
畢竟相比于他曾經面對的裴家兄弟、胡氏兄妹、妖魔化失控的李天海這些強敵,向淵潛意識的感覺自己還是很弱。
可這一次,冷不丁的碰到一個相對正常的對手。
一拳碾壓下的空洞失落,讓向淵茫然間生出了幾分悵然若失…
因為解決陰鬼的過程,超乎想象的順利,向淵三人也得以在天亮前返回了城里。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去一趟本地衙門銷案。”
回到下渡,范谷春讓向淵和宋寧先回客棧休息,自己則去本地衙門銷案。
望著范谷春匆匆離去的背影,宋寧挑了挑眉沖著身旁的白眉道:
“咱們的這位同僚,似乎受到打擊了。”
聳了聳肩,向淵自顧往客棧走去:
“看來隱兵的戰力組成,比我們想象的差了不少,以后得注意些了。
免得遭人覬覦。”
“知道了。”覺得向淵說的有理,宋寧點了點頭。
夜深了,下渡表面一片寧靜,可不少的黑暗的角落,卻也在發生著激烈的戰斗。
隔日,下渡鎮守衙門 割下了一塊水煮牛肉就著白面餅子一同塞進嘴里的孫德義,呼著熱氣,扭頭看向了身旁的范谷春。
“你是說,湖光村的那頭陰鬼,就這么被他們兩個干掉了?”
點著頭,范谷春回憶起昨晚的經過,目光凝重道:
“準確來說,應該是向淵一個人,一拳就把那頭陰鬼打趴下了。”
使勁嚼了嚼嘴里的食物,梗著脖子咽進肚子,孫德義嘿笑兩聲:“他娘的,走運了。
來了兩個厲害角色。
要是他們倆能留在我們這里…
谷春,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這件事我看機會不大。這兩人雖然都是新人,但是明顯不是普通人。
尤其是那個叫向淵的,心思細膩,眼光毒辣。
以他們的實力心性,肯定不愿去留在咱們這。”撈起一塊牛肉,范谷春沉聲分析道。
用力的咬下一大口白面餅子,孫德義也點頭:“是啊,本事越大的人,心氣也就越高,一個小小的下渡,他們肯定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