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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島史話·四十載安南

  安南國,自雍熙十三年太宗分封,到十四年劉文渙抵至交趾,正式建立安南朝廷開始,至正統二年,已有37年的時間過去了。

  37年的光陰,足夠兩代人的成長,而在安南王室的經營下,安南國有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尤其是紅河三角洲地區,更是物阜民豐,糧米充足,極大地支撐了安南朝廷的統治。

  而這份快速發展的背后,首先得肯定帝國直轄時期打下的政治、經濟、文化、人口基礎,早有趙匡義,晚有寇準,這些帝國的能才干吏,在安南道時期,都以治績顯著而揚名升遷。

  當然,作為攝政安南二十載的王太后劉娥,在她主政期間,雖則安南朝廷內部矛盾重重,斗爭激烈,但由劉娥支持施行的一系列休養生息、鼓勵生產的政策,對安南的進一步發展,也起到了巨大促進作用。

  同時,37年間也是安南漢化進程的又一次飛越,到正統二年時,安南漢族(當地土著蠻夷也稱之為華族)人口,早已突破兩百萬,乃諸國之最,漢家學院、學校已經開遍諸州縣,漢語的官方地位徹底得到確定,地方的語言、歷史、習俗等等在漢文化的沖擊下也變得支離破碎......

  當安南具備如此人口與文化基礎,再加上與帝國高度重合的政治體制,方可以說安南漢化的真正成功。在此前提下,不管未來是怎樣的歷史走向,安南都將是漢文明的核心發展區域。

  而做到這一步,經早期中央帝國的大力扶持,以及無數漢家官、軍、商、民辛苦開拓,前前后后,也經過了差不多七十年的時間。

  開拓之不易,可見一斑。

  雖然成果很大程度建立在前人的基礎上,但劉娥對安南發展、漢化之功,依舊是不容抹殺的,這也導致,有大量政敵怨恨、詆毀她牝雞司晨的同時,也同樣有大量支持者的感念。

  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歷史文明的進一步發展開化,對劉娥的評價也越來越高。到后期,在安南的史冊上,更為美化為“開天辟地、千古一遇”的巾幗豪杰。

  不過,在劉娥執政的那些年間,在安南經濟、文化、民生基礎快速發展的同時,也有一些無法掩蓋的問題。比如頻繁而激烈的政治斗爭,在早期劉娥靠著王廷大義,以及出色的政治智慧與手腕,將以趙氏為首的安南權貴逐一擺平。

  其后,又大興特務政治,使安南朝廷的氛圍,始終難以擺脫壓抑、緊張乃至恐怖,這種政斗黨爭慣性,一直延續到劉繼丹親政后,依舊無法避免,公主黨接替后黨繼續戰斗,就是一個最顯著的標志,而這顯然不利益安南朝廷內部的穩定與團結,遺害無窮。

  另一方面,幾十年的發展下來,大量漢族的涌入,成為安南王朝的主體核心統治階級,占據了安南國大量社會資源,這極大地侵害了當地土著的利益。

  土著之中,那些聰明的、主動的、積極歸化者,即便心中不滿,多少還能分一杯羹,但那些堅持舊統,冥頑不化,反對易俗者,生存空間與生存條件則越來越狹窄困難,生活難以維計。

  結果,要么入山為匪,要么淪落為奴,或者干脆舉起叛旗。當年真臘悍然侵犯安南時,能夠引發安南道境內諸多土著的響應,這就是主要原因。

  而又幾十年過去,這種問題就更為深重了,因此,在劉娥時期,安南國內的階級矛盾(主要為漢夷矛盾)是日趨深重的,每年都能爆發幾場騷亂乃至叛亂,雖然都被官軍平定了,但問題與矛盾沒有得到根本的解決,這也是安南國長期存在的流血點之一。

  還有一個流血點,則在于北部地區,尤其是與帝國本土交界地區的長期不穩定。在那里,長期盤踞著安南當地以及廣南西道西部地區的蠻夷勢力,名義上臣服漢統,但自主性很強,尤其在安南建國之后,則更加活躍,尤愛從帝國與安南陸地交通線上吸血。

  及至建隆中期,滇黔叛亂,朝廷平亂之后,作亂云南蠻部轉進安南邊境,則進一步加劇了安南北部邊境的混亂,甚至逐漸發展成為安南、云南、廣南三國道交界處的一片毒瘤,極大地影響了安南與帝國陸上交流往來。

  有鑒于此,從劉娥還在攝政時期,安南國就開始了對北部蠻亂的軍事清理行動,收效是有的,難解決根本,因為根本無法根除那些蠻匪。

  到后來,鑒于廣南邊境蠻匪作亂,屢剿不絕的情況,世宗皇帝詔命,從帝國中樞層面,安排協調邊境道州與安南國這邊的聯合剿匪治安行動。

  相互配合之下,比起此前的獨立行動,效果自然好了很多,不少橫行一時的蠻匪強人,都被官軍剿殺,持續數年的血腥清剿之后,蠻匪氣焰終于遭到剿滅,邊境也獲得了難得一段相對安定的時光。

  然而,這樣的成果,是建立在帝國中樞巨大壓力,兩道一國耗費巨大人物力的情況下,而這種強度,顯然不可能長期維持的。

  安南北部邊界地區,那些復雜的地理、民情、風俗情況,都導致其很難輕易穩定下來,再加上一些居心叵測、心懷貳意的地方土豪,推波助瀾,興風作浪,其成為禍亂一國二道的策源地也就不足為奇了。

  隨著劉娥去世,安南國進入“廷府共治”的時代,朝廷內部斗爭的加劇,也導致北方蠻匪以及邊境地區分離勢力的再度抬頭。

  北境蠻亂,也再度成為安南國身上的一顆毒瘤,然而,對交趾朝廷來講,不管那些蠻部鬧得多兇,也只是一些匪盜之徒罷了,能擾亂治安,但難成大氣候,想要動搖安南國的統治,更是差得遙遠。

  相比之下,真正被交趾朝廷視作腹心之患的,乃是被先王劉文渙封到西南文、萬二州的劉繼元、劉繼初兩兄弟了。在對二侯的態度上,交趾朝廷不管哪個派別,態度基本上是一致的,尤其在二州威脅日益壯大的情況下。

  到正統二年,劉繼元、劉繼初兩兄弟,據二州已經三十五六年了。三十余載春秋,兩個身世悲苦的少年也人到中年了,尤其是劉繼元,已近知天命之年。

  然而,漫長的時間,沒有將不滿與怨恨消解,反而更加深厚。在這三十多年的歲月里,二侯始終面臨著交趾朝廷防備與打壓,尤其在劉娥擺平朝內的對手之后。

  而劉繼元兩兄弟,則基本上是針鋒相對,募兵養士,壯大勢力。不過,綜劉娥攝政生涯,雖然一度打算用強力手段解決二侯,但最終都沒有付諸于實際行動。

  一則顧忌內部不穩,二則是來自帝國京畿的凝視,讓劉娥投鼠忌器,因此長期以來,只能通過政治、經濟手段去分化瓦解文、萬二州。

  同理可得,劉繼元兄弟倆,也是顧慮重重,劉太后與宗藩約法,像兩座大山牢牢地壓制著他們的野心。劉娥去世時,動過心思,好不容易按捺住了,等到世宗皇帝駕崩,中央帝國新舊交替之際,尤其在正統元年交趾發生“太子政變”之后,劉繼元與劉繼初兩兄弟,也終于下定決心放手一搏了。

  兩兄弟聯合起兵,打著“誅殺奸邪、匡扶王室”的旗號,集文、萬二州三萬余軍,傾巢而出,向交趾進兵。自真臘之亂以來,時隔四十五年,再度掀起了一場幾乎波及全安南的大叛亂。

  二侯起兵之初,震動的不只是安南國,其連鎖反應,甚至影響到整個半島,帝國中樞在收到消息之后,也不免將目光投放過來,態度是毋庸置疑的,堅決支持安南國平叛,但由于劉維箴初繼位的原因,這份支持也只停留在口誅筆伐之上。

  劉繼元、劉繼初二侯養士練兵三十載,遽然東出,其戰力還是有一定保障的,并且在前期給安南造成了極大損失與震撼。

  然,兵強而德衰,剛不可久,也只是逞了一時之強罷了。叛軍在安南南部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一直到驩州州治義安之時,終是受阻城下。

  作為安南勾通南北的要衢,不奪下此城,叛軍根本不敢向北進兵,而守備的將領正是在“太子政變”中,為安平公主劉瑛立下大功的鄭泉。

  在義安,鄭泉再度立下殊功,率領守軍,浴血作戰,力拒叛軍于城下,為交趾朝廷組建平叛大軍,爭取了大量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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