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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憂勞

  劉皇帝在紫宸殿上的一番表演,就像是一面神奇的鏡子,供臣子們對照審視,每個人感受不同,收獲也不同。

  憂慮或許是共通的,但輕重不一,反應不同,太子劉旸也一樣,下朝之后,滿腦子都在劉皇帝那番武帝之說上,因為憂切相關,所以感觸極深。

  如今的劉皇帝,言隨其心,不像過去那般,時不時地還要裝模做樣一番,言行舉止要讓人去猜,但也正因為“返璞歸真”了,才讓人更加積極重視地去猜測揣摩,畢竟那往往反應的是劉皇帝的真實心態與想法。

  比起開封那邊,紫薇城里的廣政殿顯然要更加豪華氣派一些,格局更大,設施更完善,當然辦起公來也更舒服。事實上,在很多中樞臣僚心中,最好是能把西京的設施與東京的環境相結合起來,那才是最舒適的,可惜劉皇帝就是不準。

  劉旸在廣政殿自然也有自己的辦公場所,單獨的一座廳堂,回到廣政殿后,劉旸便投入到殿議諸事的處置上,劉皇帝安排的,自然是當務之急,不能往后放的,比如殿試的籌備。

  這件事并不難辦,畢竟這么多年了,早有成例,按部就班即可,只不過張去華是個履新的尚書兼主考,沒有經驗,很多事情,需要溝通落實,更多的,反而是劉旸在提醒指示。

  再加上,時間也比較緊迫,已然三月了,劉皇帝的嘉慶節也要過,回到洛陽后的第一個嘉慶,需要操辦一番去去哀傷,個中留出的時間也實在不多。

  同時,殿試之后,這批士子的安排也要提前做好準備,以免到時手忙腳亂。現在不比當初了,大漢是一點都不缺做官的人,從中樞到地方,職位雖然成千上萬,但幾十年下來,已經到滿溢狀態了。

  再加上,今年醫、農、工科的錄取人數,幾乎開歷屆之先河,如何培養他們、使用他們,還屬于探索階段,也需要商討。相比之下,武舉那邊就不用太操心了,只需要做好監察工作便好。

  為今科會考之事,劉旸與呂端、張去華等涉及的大臣,商量了近一個時辰,一直到未時,連午飯都錯過了,方才商量妥當。

  而忙碌的工作,卻起到了緩解焦慮的作用,等用完午膳,小憩一會兒醒來,劉旸已然完全恢復到了尋常時候的狀態。

  仔細想想,劉皇帝在殿上談及武帝,其用意或許就是在警示群臣,也在警示自己,這可是冷靜睿智的表現。何況,劉皇帝若當真對自己有什么看法,那自己又能有什么辦法,還能反抗嗎?對于這點,劉旸從未想過,也從不敢想。

  想開了,似乎也就尋常了,一如既往,做好自己就行了,這也是劉旸所擅長的,自己嚇自己,實在沒有必要....

  在劉旸壓下疑慮,把心思用在那滿案的公文上時,慕容德豐又翩翩然地前來拜見。慕容德豐又升官了,由樞密學士承旨晉為樞密副使,由于他有在漠南、山陽的任職經歷,故而分管北方軍政事務。三十七歲的慕容德豐,正在逐漸步入人生巔峰,仕途一番風順。

  也沒法不順,出身名門,背靠太子,又有劉皇帝的欣賞,早年還有慕容延釗的點評,都讓慕容德豐聲名遠揚,從來都是旁人矚目的對象。在朝中,若僅論名聲,繼承了衛國公爵位的慕容德業都不如這個弟弟。

  “日新來了,坐!”就如尋常時候一般,看到慕容德豐,劉旸的態度隨和極了,就像老朋友來了一樣。

  “謝殿下!”慕容德豐則先呈上一份奏章,稟道:“這是本年河西、榆林、山陽、燕山、遼東諸道內外軍、團練戍卒調防計劃安排,樞密院已然擬定!”

  大漢內外軍隊的戍防調動,早已形成了常例,但幾乎每年都在調整,而時間也固定在年初之時,這也是樞密軍政中比較重大的一件事,畢竟涉及到軍隊的調動調整,從來都是敏感的,也往往需要劉皇帝親自地過目,同意后方可施行。軍權,也是少數幾項劉皇帝從未下放過的權力。

  “陛下看過了嗎?”劉旸上了心,接過的同時,問道。

  慕容德豐答道:“陛下已然御覽過,讓殿下也過目,看看有什么問題。”

  看起來,連皇帝都沒什么意見,他這個太子又能看出什么呢,倘若看出了什么問題,豈不是證明劉皇帝眼睛有問題?雖然劉皇帝眼睛,如今確實有些問題,看得不大清楚了......

  不過,劉旸還是仔仔細細審看了一番,所涉及的,僅是北邊道州的戍防安排,尤其是諸邊,正是慕容德豐職責范圍內的事情。事實上,由樞密院那些行家里手制定的調整計劃,都是經過詳細論證與縝密規劃的,一般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劉旸的目的也不在挑錯,瀏覽了一番,便發現了,此次制定的計劃,較往年,最大的變化,就在于削減了北方諸道的戍防兵力,河西、榆林是減得最狠的,遼東、燕山北道次之,只有山陽,稍作調整。

  “今年的調整,似乎有些大啊!”看完,劉旸眉頭微蹙,道:“這是你制定的?”

  慕容德豐搖搖頭,道:“這是潘樞密使親自制定,臣只是參與輔助。潘樞密久歷戎馬,熟知軍事,又在北邊巡察多年,他所制定的計劃,自有道理,至少應時應景,足以保證諸邊寧靖,且能進一步減輕朝廷養兵的財政壓力!”

  “你說的都是潘樞密如何如何?你自己是什么看法?”劉旸聽出了慕容德豐話風里隱藏著的少許內涵。

  聞問,慕容德豐略微斟酌了一下,方才拱手道:“殿下,以臣之見,這份計劃,最大的問題就在于,重外虛內。除漠北之外,東西兩方戍防壓力,都轉移到安西、安東二都督府了!而內線邊州重鎮的戍防力量,是大大減弱了的。”

  “潘樞密難道看不出這其中的問題?”劉旸想了想,問。

  慕容德豐搖頭道:“潘樞密豈能不知,只是,有安西、安東兩都督府拱衛大漢兩翼,足可得安,這種情況下,在于內部道州,屯防重兵,卻有浪費之嫌,適當的削減調整,也是有必要的,臣也是認可的!

  臣憂慮的,不在當下,而在將來,不在外部,而蕭墻之內啊......”

  “你大膽!”慕容德豐話剛說完,劉旸便十分失態地怒斥道,人甚至站了起來。

  注意到劉旸惱火的神色,慕容德豐卻保持著平靜,道:“殿下,臣之態度從未變過,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這幾年,安東、安西的勢力,是越發壯大了,朝廷的控制卻在不斷減弱。陛下在,自然無事,只是難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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