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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再臨東京

  八月十二日,鑾駕至東京,闊別多年,劉皇帝再度回歸。東京的繁華,一如往年,仿佛就不曾變過,還是熟悉的光景。

  不過,

  這氛圍,終究是有些異樣,戒備森嚴,進出控制嚴格,倒不單純因圣駕東巡,而是由于疫病,不得不加以重視,控制來往進出的人員。

  畢竟,像東京這樣人口密集、人流量巨大的城市,疫病的威脅是巨大的,一旦爆發,那很可能就是數萬乃至數十萬的蔓延。

  因此,當災區疫癥爆發的消息傳來后,還是給東京帶來了不小的負面影響,尤其針對安置在城東的難民,更畏之如虎。

  早在水災橫行的時候,就有各州的難民逃到開封乞食的情況發生,對此,府尹呂很重視,專門命人在城東開辟了一方場地,用以安頓救治,進城是不可能讓進城的。

  前前后后,

  共收容了兩萬多人,一直到雨災停,

  水災止,

  難民們才開始在官府的引導下,

  陸續離開。

  但是,

  這人還沒被清空,澶州、濮州等地的疫病便爆發了,這下引起的騷動可就大了。開封城外的難民,則更被視為喪門星,大加鄙視、排斥,覺得他們會帶來厄運。

  雖然一在城中,一在墻外,有高墻之隔,溝壑之阻,但架不住人性中本能的自私,哪怕城外的難民有嚴格的約束,哪怕并沒有人感染疫病,開封城中也有不少人對他們橫加指責。

  就劉皇帝所知,此前還有一些東京士民聯合起來向開封府請命,希望能把城外剩下的難民全都給趕走,以免禍害了全城百姓。

  這樣的請求,還真代表了不小一部分人的聲音,

  若是無事之事,他們還能以憐憫的眼光,

  乃至隔岸觀火的心態去看待那些難民,

  然一旦帶來風險之后,那就是毫無理由地排斥摒棄。

  群情洶涌,甚囂塵上,所幸開封府尹呂也是個強勢冷靜的人,并未為眾情所逼,只是發布一份官文,解釋情況,另外就是加強了在防疫事宜上的控制管理。

  至于趕人,以呂的精明,怎么可能去做,也不可能因為東京士民叫喚幾聲,就妥協。驅逐難民這種事情,在大漢不是沒有發生過,不過那得追溯到二十五年前的開國之初,那個時候,可是連禁軍都出動,對各地難民圍追堵截,不過,那時是高祖劉知遠在位,劉皇帝連太子都不是。

  而在劉皇帝時代,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對于災民、難民,往往以賑濟救助為主,這是一條準則,也是一條底線。對于這些,呂心里可清楚得很。

  說起來,開寶十年這一年,對開封百姓來說,是二十年間最驚魂的一年。汴水暴漲,中原疫病,這些都是讓他們感受到切身威脅的事情。所幸,有驚無險。

  高級別的治安戒嚴,也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本來已有所緩和,只是劉皇帝之來,又再度加強。空氣中,已然彌漫著餅子與桂花糕點的香氣,畢竟中秋將至,不管時勢如何,生活得繼續,節日也得過。

  劉皇帝此番駕返東京,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有人的表現十分夸張,竟至喜極而泣,對于許多久居開封的人而言,這是“慈父”歸來了,能與皇帝同處一城,就近感受天威恩澤,這才是京師百姓的榮光,腰桿子才硬,才不負東京之稱。

  有些過度的表現,甚至讓劉皇帝感到一絲尷尬,甚至不由猜測,這是不是呂特地安排的。不過,聯想到此君歷來實際的作風,還是壓下了這點揣測,只當是東京士民渴慕君恩已久,而激動忘情。

  感受到東京士民的熱情,劉皇帝甚至難得地走出鑾駕,站在車轅前,享受百姓們歡呼的同時,也向他們揮手致意。

  這樣的事情,過去劉皇帝常做,如今再重操藝能,還是那般圓潤自然,嘴角溫和的笑意始終洋溢著,效果自然也是上佳,一直到皇城了,城中熱烈的氣氛仍舊沒有消退,看起來,對于御駕東幸,開封的士民確實滿懷期待與熱情。

  “東京啊,好些年沒回來了,看起來,并沒有太多的變化啊!”巍峨的開封皇城前,劉皇帝下了鑾駕,站在皇城廣場上,望著那些壯麗的城闕,大發感慨。

  走近一根盤龍柱,劉皇帝探手輕輕地撫摸著,柱身上的紋路已然帶著些歲月的滄桑了,劉皇帝說道:“這長柱如林,倍感親切啊!”

  “東京隨時恭迎陛下駐幸,對于宮室的修繕維護,未嘗懈怠!”呂特地別召到身邊侍駕,在旁應和道。

  劉皇帝點了點頭,想了想,見著這廣場上形形色色的一眾人,一擺手:“趙普、呂侍駕,其余人等,各歸其職,各自安頓去吧!”

  “是!”

  “就不乘車駕了,朕走走看看!”又揮手拒絕鑾駕,劉皇帝就帶著趙普、呂及少數隨從衛,慢悠悠地通過城門,信步而游。

  顯然,東京這邊在迎駕方面,是做好了充足準備的,皇城宮室修繕一新,就如當初劉皇帝還在時候一般。

  “那些都是石灰吧!”行走在御道上,劉皇帝四下打量著,指著地面、墻面上的一些痕跡,問呂道。

  呂道:“回陛下,正是!澶、濮等州,疫病流行,開封近在咫尺,不得不防,需要嚴加防控,城中各處,皆以石灰敷墻撒地,用以消除疫蟲,防止疫病......”

  說著,呂還把開封這段時間的防疫措施簡單地給做了個匯報。總得來說,大張旗鼓,效果顯著。

  “顯然,東京的各項工作,做得還是很到位的嘛!”劉皇帝笑了笑,沖另外一邊的趙普道。

  趙普露出一點矜持的笑容,附和道:“呂公是大漢少有的干才,足可令人放心!這段時間,臣收到各地的匯報,多有訴苦請援,唯獨東京,不僅萬事有條不紊,還能大力支援,配合朝抗疫救災......”

  趙普這話,也是抬轎子了,東京是什么地方,這里坐擁富足的資源,這些責任與義務,也是其必須承擔的。

  做得好,是應該的,可以得到褒獎,要是做不好,出了什么疏漏,那就要被問責,嚴厲問責。

  呂自然心里有數,趕忙道:“趙相謬贊了,這些都是當盡之責,應有之義,實不足為道!”

  “余慶啊,在朕面前,就不必這么謙虛了!”聽其言,劉皇帝不由笑了,親切地呼著表字,道:“似東京這樣龐大的城市,能夠管得好,就是能力的體現。朕聽說前段時間,城內輿情紛擾,頗為不寧,如今情況如何了?”

  聞言,呂道:“陛下,百姓無知,中原疫癥橫行,難免不安,有些過激反應,也屬正常,只需善加勸解,疏導教育,撫慰民心。”

  “朝廷許多官員,就缺乏你這份體諒之心啊!很多人遇到事情,手段粗糙,只以權威懾人,強力壓服,而不知體諒下情,靈活運用!”劉皇帝感慨著,言語中不乏贊譽:“難怪你從兩浙卸任時,有那么多人挽留,甚至給你立生祠了!”

  “都是百姓們厚愛,臣實在汗顏!”呂道。

  “哈哈!又謙虛了......”

  趙普跟在一旁,默默地聽著這君臣二人之間親密的交談,面上云淡風輕,只是余光一直觀察著呂,眼神深處涌現出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忌憚。

  不得不多想,此番陛下東巡之后,是否會再將呂調回中樞了。于朝廷的高層而言,呂拜相,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只是早晚罷了。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早晚的期限也越發臨近被打破的時候,要知道,呂如今已經是開封府尹兼東京留守了,這可是地方官僚中最高檔的實權職位了。再進一步,也只有政事堂有位置了。

  這一點,趙普心知肚明,也早早地便做好了,有這么一個人,到中樞分權的心里準備。但哪怕大勢不可逆,這心里也難免有些戒備。尤其在與王溥搭檔的這段時間,讓他對劉皇帝身邊這些舊人,十分忌憚。

  有一說一,不管是出身,還是資歷,呂都比他趙普高得多,也深得多。當初,若不是因為守父喪,呂耽誤了一段時間,如今擔任首相,執掌國政的,恐怕早就是呂相公了。

  當然,二者之間,也不是沒有共同處,那就都屬于“半路”出家,都是靠著既有的名聲得到劉皇帝的發掘重用。

  劉皇帝與呂交談之間,一旁的趙普已然在琢磨著,呂入相,該如何相處為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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