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皇帝于西京關切憂心乃至患得患失之時,隨著一道道飽含著肯定與支持的詔發往前線,北伐戰爭也正式進入新的一個階段,一個更加激烈的階段。
遼西走廊雖然狹長,得益于前軍都將馬仁瑀的開辟,經過半個多月的時間,東路軍主力二十三萬大軍已然順利進抵錦州城下。
兵臨城下,仍舊保持著此前的風格,休整準備,只是比起此前,氣勢更足,鋒芒畢露,磨刀霍霍向城關,意圖拔出挺進遼東的第一大阻礙。
錦州城雖然高峻而堅固,但卻難以抵擋大漢雄獅進攻,而趙匡也有破之的絕對信心。
但在對錦州城正式發起進攻前,東面的遼海之上,早已是風云跌宕,怒風卷狂瀾。人老心不老,在爵位上有追求,在職位上更求上進,因此在進兵的執行力上,郭廷渭也展現出了雷厲風行的風格。
在行營受令之后,郭廷渭便連夜返回武清港的水師大營,翌日一早,更沒有絲毫耽擱,下令拔錨起航,揚帆破浪,直向遼東。
大漢的水軍分為江河水師以及海軍,常備軍力超過七萬人,這與那數十萬內外馬步軍的規模自然不能相比,但是維持如此規模水師,已然不易了。
而隨著長期以來對水軍的建設,主要的精兵強將,也都放在了海軍上,也由此產生了一批海軍世家。
其中,勢力影響最大的自然是郭家了,自歸順大漢,并主掌水軍建設,已然近十八年了。這十八年中,郭廷渭最大的成果,就是在原靖江軍的基礎上,發展出了密州、萊州這兩支水軍主力,常備軍力就在三萬人。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這兩支大漢實力最為雄厚的海軍,并沒有太大的建樹。最近的一次大動作,還是當初平南,但那也是走個過場,在當時的吳越王錢弘俶主動歸附的情況下,帶領水軍南下去做了一趟軍事旅行。
雖然有參與對江南的進攻,但李煜太過不中用,并沒有太過有力的反抗就投降了,也使得平南的功績并沒有那么耀眼,再分在他們這種偏師上,就更加不矚目了。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起碼起到了練兵的效果。更重要的是,郭廷渭心里很清楚,東海之上的水軍,從建立伊始,最大的也是最主要的目標就北方的遼國,就是遼東。
這么多年下來,劉皇帝歷次召郭廷渭談話,都不加掩飾,反復強調此事,而在東海水軍發展壯大的過程中,郭廷渭也是始終秉持此念。
第一次北伐之時,浮海擊遼,雖然功敗垂成,但那也只是小試牛刀,劉皇帝沒有怪罪,郭廷渭則期待著下一次。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他年逾五旬,緊迫感開始在郭廷渭心頭滋生,他怕自己等不到期待的那一日。畢竟,十七八年的準備,要是最后因為年齡問題而被棄用,如何能甘心。
另一方面,在水軍內部,郭廷渭也不是沒有挑戰,比如水軍中另外一名大將,張彥卿。同為南唐降臣,張彥卿的名聲并不如郭廷渭響亮,但是在才干上并不弱于郭廷渭,這是個允文允武,能治政,可統兵的干才。
二者之間的區別在于,當年大漢南征時,郭廷渭領兵拒敵,與柴榮交鋒周旋,給漢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最后還是劉皇帝親自招降,由此成名。
相較之下,張彥卿自守海州,沒有與漢軍進行到漢唐議和之后,方才歸順。但是歸順大漢之后,張彥卿的仕途走得也算順暢,先獲得了兗國公王樸的看重,任楚州刺史,后又由軍轉政,統領長江水師。
比起郭廷渭,張彥卿也還多了一項實在的功績,那就是隨著趙匡溯江進川,平定川蜀,立下了戰功。
當然,真正讓郭廷渭感到威脅的,還是在統一之后,于南方成立的南海水軍,主持的人就是張彥卿。
南海水軍,成立的時間雖短,但是這些年,動靜卻不小,干出的成績也多,收復流求就是是實實在在的。
而隨著南方海上貿易走向繁榮,南海水軍的地位與作用也就日漸突出,這些年,每年上報的剿滅海盜的功績都有不少,雖然不大,但始終在朝廷發出著自己的聲音。而南海水軍的常備兵力,也擴充到了如今的兩萬人。
相比之間,反到是成兵已久的東海水師,顯得有些沉寂,在北方海域之上,大漢水軍早就主宰局面了。并且比起南方熱熱鬧鬧的海上絲綢之路,北面交流頻繁的也就是高麗、日本了。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出成績,自然困難,畢竟要服從朝廷的戰略大局。當年,趁著大漢與高麗之間關系變得微妙之際,他迫不及待地遣一師去教訓高麗人,那般積極的態度,未嘗沒有迫于南海水軍發展的原因。
不過,等待雖然難熬,但終究是讓他等到了。北伐一啟動,郭廷渭就知道,自己苦苦等待機會來了,一舉為自己,為東海水軍正名的機會來了。
因此,早在二月末,受到劉皇帝急令,做好北伐準備之時,大喜過望的郭廷渭便十萬火急而又有條不紊地做著各項準備,切實遵行落實詔令。
事實上,早在三月中旬的時候,郭廷渭所率東海水師就完全進入戰爭狀態了。同時,為了充實后備力量,對過去退役的水軍士兵也做了緊急征征召,而幾大船場也在緊急加早戰船、運輸等海船。
因此,別看先期投入北伐的水軍只有三萬人,但后備力量十足,真有意外,到最后關頭,朝廷甚至可以把南海水軍被調參戰。要知道,北伐進展中時,張彥卿已然領軍北方,暫泊于長江口。
可以說,郭廷渭這邊是可以放下大部分負擔,進行渡海作戰,將大漢水師的攻擊力徹底釋放出來。
與行營同步動兵,郭廷渭這邊的行動,也格外犀利,沒有任何遲疑,大軍直撲地遼蘇州港。遼海這片海域,大漢水軍早已熟悉,航線也很成熟,因此在保持著對敵監視的同時,行動沒有絲毫拖沓。
相較之下,遼國那里的水軍,則顯得手足無措,面對氣勢洶洶的大漢水師,哪怕有所準備應對,也是蒼白無力。
來自遼陽耶律斜軫的命令是讓他們死守蘇州,籍此消耗漢軍,在耶律斜軫看來,漢軍跨海來攻,即便占據場面優勢,他們可以借助軍港、城池抵抗,只要不讓他們取得立足點,就可游刃有余。
并且,在兵力處于弱勢的情況下,耶律斜軫還是咬牙派出了一萬軍隊南下支援。在他的籌謀中,哪怕水軍抵抗不了,讓漢軍登上陸來,也要通過陸上的廝殺,拖延、遲滯、消耗......
只不過,耶律斜軫不懂什么叫制海權,更不知道大漢的水軍已有跨海投放大股兵力的能力。
在耶律斜軫的“配合”下,郭廷渭領軍北上,一路風平浪靜,沒有受到任何阻遏,及至蘇州港,面對龜縮軍港,一副死守抵御姿態的遼軍,直接開懷大笑。
在他眼中,遼國采取這樣的戰術,無異是自廢武功,倘若遼軍能夠出海一戰,即便抵擋不住,多少能夠給漢軍造成一些損失。
然而,卻自困囚籠,對此,郭廷渭豈能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