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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西使歸來

  對于京兆府李崧的處置,劉承祐倒也并非純因關中蜀亂而事后追責,當然,最初的時候,他確有那種心思。

  不過,隨著后續情況的發展與變化,劉承祐也就改了初衷。布政使扈彥珂的撤職,按察使沈遘的病亡,都在這比較敏感的時刻,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這已是十分嚴厲的問罪處置了。

  下邊的州縣官吏,自有朝廷部司去陟罰臧否,懲前毖后,警示天下臣工的效果,也能達到。

  至于李崧,更多是因為他為官的問題。不可否認,李崧有文才,還是前朝宰臣,再加與雍王的關系,當個京兆府尹,資望能力是綽綽有余。

  但是,就劉承祐所知,早在他還是雍王太傅兼京兆判官的時候,就有提拔親舊,任人多私之嫌,后來扶正京兆府,更是略顯張揚,親戚賓客,倚勢使奸者,屢見不鮮。尤其是他的兩個弟弟,倚仗著其權勢,廣置產業、田畝,大發其財。

  李崧自己或許“出淤泥而不染”,但對其作為,劉承祐并不能容忍。劉承祐并不要求他的臣子們“絕情絕性”,全心為政,一意報國,但是,親舊利益之往來,是需要有所約束,權勢越高,越是如此,而況于李崧近乎放縱的行為。

  這,才是李崧被致仕的真正原因。讓他以本職致仕,已經是看在劉承勛的面子上了,并且,此事還不算完,對于李家親舊的調查,仍會繼續。

  另外一方面,東京那邊,傳來了宰相李濤關于后續處置的建議,就有針對趙弘殷與李崧的彈劾。

  或許對于李相而言,高興的是皇帝同意了他的想法,失望的則是,后續的人事安排,都考慮好了,直接強勢地插手吏職,攫取屬于他的權力。

  事實上,近年來,劉承祐也越發覺得,讓作為首宰的李濤兼顧吏部天官,有些不妥當了。

  黎明來自東方,天色微亮,朝陽播撒著一縷縷柔和的光輝,映得天際泛紅。晨色驚醒了寂靜的長安,街坊之間漸漸喧嘩,人聲、畜聲彌漫其間,長安士民,開始了新的一天。

  回京的各項準備都早已做好,在晨曦初露之時,隨駕后妃、皇子、宮人、文武、禁軍,已集結于長安城外。

  因為來時間的熱情相迎,這去時,劉承祐特意囑咐,動靜要小,不要擾民,影響長安百姓的正常生活,這“愛民”的形象與人設,持續打造中。

  即便如此,關中、京兆將吏與大量軍士、百姓的注視之下,天子踏上了東歸的旅途。

  盛夏的早晨,一片干爽,甚至有些涼快,但只需稍微跑一跑,賣些力氣,便能感受到那種幾乎附骨的燥熱。待旭日高升,新一輪的烘烤又降臨了。

  長安城西,寬闊平整的官道上,一支二十來人的隊伍,在夏日照耀下,緩緩走來。幾匹健馬,一群馬駝,還有四輛馱車。

  每個人都風塵仆仆,衣衫雖不算襤褸,但顯然陳舊,有些破損。不過,都帶著一些鐵血之氣,那種經過生死磨礪之后的氣質,都配著武器,三柄長劍,剩下全是鐵刀,馬上、車上還有一些弓弩。

  “終于到長安啊!”望著不斷在視野中變大的長安城,一名身形健碩的中年漢子感慨道。

  高坐在馬上,盧多遜形容也舒展開來,輕聲嘆道:“是啊!終于回來了!”

  這支隊伍,便是前年冬,受天子劉承祐遣派,出使河西,刺探西北邊情的盧多遜一行人。如今,總算是東歸了,不過,與西行之初的大隊人馬相比,如今只剩下這二十余人了。

  經過長時間的勞頓、見識,飽受西北風沙吹礪,盧多遜已不似在東京時那般白凈,皮膚明顯黑了不少,粗糙了不少,但整個人卻硬朗了幾分。

  “盧郎君,你記性好,我們此去河西,一共花了多長時間?”中年漢子姓王,乃是武德司下屬,秘負使命,護盧西行,回來之后,心情放松,話也多了,忍不住問盧多遜。

  盧多遜看了他一眼,長時間的生死相依,成就了一份深厚的情誼,對他道:“如果我沒有記錯,足有二十個月了!”

  “不容易啊!”

  受命西使,遠赴絕域,絕對是件苦差事,辛苦也就罷了,還危險。他們這近兩年的經歷,翻過山,跨過河,走過戈壁,越過沙漠,與河西諸族打交道,在馬匪賊寇中得生,其間艱辛與苦楚,非常人所能想象。

  “也夠久了!”盧多遜道,嘴角卻泛著笑意:“不過,總算是回來了,我們終究是幸運的!聽說陛下西巡至長安了,我們可就近繳旨復命了!”

  “走,進城!”輕踹馬腹,盧多遜招呼道。

  他們這干人,早就被城門的守衛注意著了,周遭的行旅也都遠遠地避開。待到近前,即被阻攔喝問:“你們是什么人,到邊上去,接受檢查!”

  一路的經歷,心態早已被打磨的平和,面對守衛隊長毫不客氣的盤查,盧多遜顯得很謙和,拱手道:“本官乃是奉陛下之命,出使河西、西域的使者,而今使命歸來,煩勞通報放行!”

  說著,盧多遜還將符節、官憑等身份驗傳之物拿出。聽他這么說,隊長立刻重視了起來,認真地打量了盧多遜幾眼,雖然年輕,但氣度不凡,并且明顯是經過長時長途旅行的。再加上,天子的使者,可沒人敢冒充,尤其是這光天化日之下,長安大城之前,再加身份驗傳,頓時就信了八九分。

  “放行!”隊長當即吩咐下去,同時使人,速向衙司稟報。

  京兆府衙內,新上任的府尹趙修己正在察看政務,雖然在京兆府任職也有一年多了,但成為一把手,感覺就是不一樣,也需要花一定的時間適應新的職位,新的身份。

  趙修己,早年是河中李守貞的幕僚,頗為倚重。不過,這是個有深遠眼光見識的人,在李守貞叛亂之前,稱病攜家小逃離何種,投向潼關,并向朝廷示警,提供了不少河中叛軍的內部情報。在平定河中之亂的過程中,起到了一定的重用。

  接下來的這七年中,屢次升遷,直到調入京兆府充任判官,與李崧搭檔,再到如今李崧致仕,順利地成為一府首。

  變亂之中,尋覓機遇,對于趙修己而言,河中之亂,或許只是抓住了求生的機會,而此次關中的蜀亂,卻實實在在是晚年宦涯的一大進步。

  得到盧多遜的消息,趙修己表現出了十分的重視,放下手中的事務,親自去將盧多遜與那武德司王探事延請入府衙。

  后堂之中,已經年逾花甲的趙修己,面態和藹地看著盧多遜:“二位出使西域,歷盡艱險,著實辛苦了。如此功苦,不下與張騫出塞啊!”

  “趙府君謬贊了,盧某有自知之明,豈敢與博望侯相提并論!”盧多遜埋頭吃著府中準備的酒菜,很不客氣,也未注意吃相,聽其夸獎,謙虛道。

  “盧使君,卻也不需過謙,往返萬里,馳騁塞外,彌時歷遠,絕非常人所能成就!”趙修己說道。

  狼吞虎咽地進了些食,又大口地喝了幾口酒,擦了擦嘴,露出一副暢快的表情,盧多遜看著趙修己:“敢問使君,進入鳳翔之后,下官聽聞陛下西幸長安,故加速東來,以求覲見。如今看來,陛下已然起駕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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