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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西南將帥

  一行百余騎,順著渭南大道,飛速向東馳奔。盛夏京兆境內的空氣中,仍舊帶有一分緊張,作為罹亂最為深重的府縣,“恢復”二字,是不易談的。

  不過,氣象總歸是扭轉過來了,經過的田畝,能夠清楚地望見,農民們在烈陽之下,賣力收割。看著那揮汗如雨的動作,都不禁感同身受,有口干舌燥之感。

  各大交通道口,仍有官兵、鄉勇設卡檢查,對行路之人,進行抽查。不過,見到這支飛奔的騎士,都老實地放行,并積極主動驅開行旅,讓開道路,讓他們通行。

  “好張揚,好威風的騎軍啊!”望著啼聲急促,卷塵東去的騎隊,道卡邊,一名身著輕便麻服的年輕鄉兵,既羨慕,又向往地感慨道。

  “能不威風嗎?”邊上的中年漢子,該是這支鄉兵領頭的,聞之,當即道:“你們可知,方才過去的是誰?”

  “隊長,你知道是誰?”手下的一干鄉勇,頓時來了興趣。

  “某說你們這干后生,目不識丁,連個‘向’字都認識嗎?”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鄉兵隊長心里得到一陣滿足感,老氣橫秋地道:“看到那面高豎的旌旗了嗎,在關隴,能樹此旗號的,可只有一人。”

  環視了一圈,隊長聲音還抑揚頓挫起來:“那就是西南都部署向都帥,那可是擊敗蜀賊,攻取秦、鳳,手握數萬精兵的邊陲大將。你們說,威不威風!”

  “這么說,方才居中的大將,就是傳言中的向都帥了?”有人訝聲道。

  “應該是了!”隊長有些自信,說:“方才他身邊,有好些人,都身著寶甲錦袍,在軍中,非高級將領不能穿戴,若不是向都帥,還有誰能得此拱衛。”

  說著,隊長不由斥道:“你們這些無知小兒,竟然還想上前攔截檢查,真是無知無畏,那是你們能查的嗎,若不是我攔著,只怕你們性命難保!”

  “果然威勢顯赫,方才都帥只看了我一眼,我就嚇得不敢動了!”一名鄉兵,后怕地說道。

  “好了,勿在此躲懶了,趕快將那些人搜查了!”隊長當先,招呼著鄉勇,指著在道間避讓的一干行旅。

  “現如今,哪里還有亂賊,就算有,敢出來嗎?那些人,一看就是過路行人。這烈日當空,能把人烤干,我們不是在這里白受罪嘛!還不如回家,幫家里打麥子......”一名鄉勇,倒提著刀,嘴里嘀咕道。

  其人所慮,倒也可以諒解,正是打碾麥糧的時節,一個成年的男子勞動力,對家里的作用是很大的。

  但聽其言,隊長不由拍了下他腦袋,罵罵咧咧的:“你還敢有怨言,你以為某家愿意嗎?官府的命令,誰敢違抗。都記住了,天子駕臨長安,我們是保證治安,以免讓亂賊驚了駕......”

  道卡邊上,過路的乃是一些商人,正處農時,一般的百姓都逃不脫田畝園場,當然,能夠大亂方休的情況下,趕著貨物上路的,也都是膽大之人。

  “你這廝,這什么意思,想賄賂我嗎?”面對領頭的商賈,遞上的一小串銅錢,隊長大聲呵斥道。

  “在下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天氣炎熱,諸位弟兄如此辛苦,這點錢,也就讓各位買點茶水解渴罷了......”商賈一臉恭維的笑容,熟絡的表情。

  “官府的禁令,你不知道,某家卻知!你如此殷勤,我卻要查一查,你帶的什么貨物!”隊長似乎不吃這一套,走到馱馬車背后,然后熟練地將那小串銅錢,收入袖子中。

  “都是些土貨、皮貨,販往長安去賣!”商人的語氣中陪著小心。

  沒過一會兒,隊長的聲音響起:“沒問題,放行!”

  就如那鄉兵隊長所猜測的一般,過境的騎隊,乃是大漢西南都部署向訓,隨行的,除了兩隊護衛的騎兵之外,便是包括高懷德在內的一干西南高級將校了。

  “都帥,歇會兒吧,再跑下去,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鄠縣,灃水西岸,一行人勒馬而止,高懷德勸道。

  因關中蜀亂,向訓親自安排維穩,下軍巡視,得到天子召見的制文時,已巡到興元府去了。但是,天子之召,不敢怠慢,連忙急趕東來謁駕,并通知各高級將領。

  一路馳來,諸人都不免疲憊,聞勸,向訓說道:“總不當,讓陛下久候啊!”

  不過見眾人都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向訓也就緩了緩,說:“左右已至灃水,輕騎可渡,那便歇歇,喝點水!”

  “是!”

  一干人,走至水岸林蔭下,稍作納涼快。指了指股間,向訓苦笑道:“許久沒有如此急行趕道了,這腿間髀肉,都有些熬不住啊!”

  高懷德意有所指地應道:“自秦鳳大戰后,上下也休整一年半載了......”

  “看來藏用,是建功心切啊!”向訓不由一笑:“此番謁君,或可向陛下請戰!”

  “說起來,有整整四年,沒見過陛下了!”望著炎陽光下金燦燦的灃水河,向訓有些感慨,目光之中,不免增添幾分沉凝。

  出邊領軍,手握重權,固然顯赫,威勢凜凜,但隨著年頭的增長,這顧慮也是跟著增加,遠不如當初在東京擔任禁軍大將、皇城守備的輕松自在。

  大漢邊軍,重兵集結處,一為河北,二為西南,而相較于河北,西南這邊,因備戰滅蜀之故,自主性要大得多,同樣的,向訓手中的權力,也要重得多。

  雖然有軍政分離,各司其職這一說,但是,地方的官吏們,平日里對于這西南都帥,又豈能不給些面子。

  這兩年,地位、權力愈重,向訓心頭的忐忑也漸深,行事也越加謹慎小心,不敢有所逾越。當然,有憂患意識,知道敬畏,并不是什么壞事,尤其對他這種邊境部署、大軍主帥來說。

  日晡時分,太陽西垂,所釋放出的光芒,已然不那么熾烈。雍王府內,一陣熱鬧,庭前院后,以向訓為首的一干西南將帥,都卸甲脫衣,在宮侍的伺候下淋浴凈身。沒錯,邊將之來,劉承祐親自吩咐,讓宮人侍候,給他們洗塵解暑。

  經過日曬的井水,澆在身上,暢快淋漓,洗去的,不只是一身的汗臭,還有一路的疲憊。

  “去給我打點冷水來!”慕容承泰光著膀子,站在陽光下,忍不住叫道。

  在旁的仆侍,小心地稟道:“陛下有吩咐,冷水傷身,不當與諸位將軍使用,不過,小的們已然準備好了冰飲,待沐浴之后,盡可享用!”

  聽其言,邊將們不由道:“沒曾想,天子竟然想得如此周到!”

  夕陽之至,洗盡塵土汗臭,換上天子所賜夏衣的將帥們,這才齊整進入花園,一齊向劉承祐行禮。場面顯得不那嚴肅,劉承祐愜意地坐在一方石凳上,草坪上準備好了矮扎,態度親和地示意眾將落座。

  “如何?對朕的招待,可還滿意?”劉承祐掃了眼面前整整齊齊的十幾名西南邊軍將帥。

  聞問,向訓主動說道:“陛下,臣等奉召之后,疾馳而來,長安暑氣旺盛,對臣等而言,沒有比幾桶浴湯,幾杯冰飲,更痛快的了!”

  聽其回答,劉承祐看著向訓,笑道:“你們不覺簡陋便好!若不是因為華清宮年久失修,衰敗蕭條,朕定然請你們去那華清池泡一泡!”

  “臣等一身汗臭,只怕臟了皇家清池!”向訓謙卑道。

  “星民此言差矣!”劉承祐擺擺手:“諸君不避辛苦,為國征戰戍邊,即便真有華清之奢靡,卻也難配諸君之功勞!”

  “陛下言重了!”

  看著向訓,正值壯年,比起往前,胡子稠密了許多,劉承祐指著在場諸將道:“在座的將軍們,有些熟面孔,也有些朕不認識,星民,不給朕介紹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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